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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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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掩唇轻笑,姿态妩媚。“你怎会问我这么好笑的事,当然是来找你,你让我好讶异。”
  那双含笑的眼儿风情万千,但是难掩一闪而过的冷意和嫉妒。
  “回去,以你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此。”她该去的是五星级饭店,吃着法国大餐,手执波尔多红酒。
  “那你呢?你就该手持汤勺煮面?我好难想像你在油腻的环境中大展厨艺。”她取出手帕,纤指优雅地想拭去他额上汗滴。
  夏仲夜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碰触。“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回去你应该待的地方。”
  “呵呵,真有趣,一间不起眼的小吃店有多大的魅力,能让身价百亿的大总裁纡尊降贵,也许我也该来学习学习。”她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头,十分冰冷的看向停下手边工作,回视她的赵潆青。
  “出去,本店不卖刀削面。”他怒喝,身体倏地一移,挡住她不善的目光。
  “那我改吃乌龙面好了,只要是你煮的,我连口汤都不剩,全喝个精光。”她笑得媚人,一副温顺的小女人模样。
  “没有乌龙面。”他将汤碗倒叩,态度冷硬。
  “日式拉面呢?荞麦面、广岛炒面也成,我不挑嘴。”她不以为忤,继续道。
  他冷哼。“这是台式小馆,尽点日式料理,你闹够了吧!”
  “闹……”她笑得更灿烂了,宛如盛放的吉野樱。“我刚听见有人喊你姐夫呐!活了二十五年,我还不晓得自己在台湾有个妹妹。”
  敢喊他姐夫,她把她放在哪里了,她的男人几时成了别人的丈夫。
  “羽田晴子,你最好适可而止。”他还肯给她面子就该知进退,别给自己找难堪。
  羽田晴子?背一僵的赵潆青神色复杂,暗自地垂下眼睫。
  她的笑变冷了。“不介绍一下吗?我倒想认识认识新姐妹……”
  “不许再闹,你给我出来……”他绝不能让里头的女人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夏仲夜面色沉郁地从大锅子后走出,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并未走远,就在巷子口的景观造景旁,店内的人看得见他们面对面交谈,男的较强势,一脸不快地抿着唇,女的娇柔秀气,看似受了不少委屈。
  但是看得到却听不到,让人有一丝丝埋怨,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讲,非要远离人群,简直吊人胃口。
  “是你在胡闹还是我逾越了?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我光明正大地来见你有什么不对?”她抬得起头见人,坦坦荡荡。
  “年底是你们私自决定的,我的意思是延一、两年。”他还不急。
  “你同意过的,当时我问你是否可以,你随口应了一句‘随你高兴’。”因此她已经着手婚礼事宜,还在日本订购了价值千万的“白无垢”。
  “那是在车祸前。”那时他觉得娶谁都无所谓,他只是履行当年愧对蓝家而应承下来的联姻。
  反正他三十岁了,也该有个继承人,羽田晴子又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车祸前车祸后有何差别?我们的婚约早就订下了,本来就该在今年完成终身大事,若非你出了意外,此时的你我已成夫妻。”一度她差点要放弃了,他昏迷不醒的时间实在过长。
  “差别在我有了爱的女人,我们还有机会修正错误。”他庆幸老天给了他重新选择,及时阻止他毁了自己的人生。
  他作了一个梦,很美很美的梦,美好得他不愿清醒。
  同时也解开他的心结,蓝若雅的自杀是她自己选择的,他不该背负她自杀的罪恶感。
  脸色刷地惨白,羽田晴子难掩痛楚地按胸口。“我爱你不是错误,我比表姐更早爱上你。”
  那年她陪父亲来台洽公,趁空一个人上阳明山赏杜鹃,他躺在花海里休憩,自此一颗少女芳心遗落在他身上。
  当时她曾千方百计地打探他是谁,事先调查他会在哪出现来个不期而遇,好加深他对她的印象。
  谁知她的积极反而引来表姐的注意,表姐一眼认出他是许久不见的邻居大哥,蛮横霸道的不许她再靠近他。
  家中长辈要她退让,说蓝夏两家本来就有联姻之意,加上父亲谈完公事,她就得随他回日本,所以她只得成全表姐,带着破碎的心,告别她的初恋。
  他冷讽道:“若雅已不在人世,提起一个死人有何意义?”
  “至少当初你愿意跟我订婚是为了弥补对她的愧疚,她是我们之间的桥梁。”
  她知道他不爱她,但是由他口中说出,她还是痛彻心扉。
  羽田晴子认为他不爱她没关系,两人婚后再慢慢培养感情,在长时间相处下,他一定会看到她的好。
  “桥断了。”蓝若雅不再是他的心魔,他没有对不起她。
  况且如今他心里住了个人,满满是对她的眷恋,没有办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看着店内打翻盐罐的笨女人,他冷硬的心变柔软了,深幽的眸中多了柔情,柔化了他骇人的峻戾。
  他这神情让一直注视他的羽田晴子好不嫉妒,她好恨夺走他目光的女人。
  “断了?”她木然地低喃。
  “是断了,再也修复不了。”他的视线调回她脸上,眼底柔光转为漠然,语带暗示桥断缘也断。
  “你想悔婚?”聪明的她不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
  “是让你选择对的人,你的幸福不在我身上。”他想起蓝若雅,感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她用死换来的也顶多是他的愧疚,不会再有其他。
  羽田晴子一听慌了,死命地抓紧他手臂。“你就是我的幸福、我的未来,我不要退婚,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放手。”他一语双关。
  放开他的手,也放开她的心。
  泪水迅速盈眶,她轻摇脸。“我不会阻止你心有所爱,你喜欢她,我也可以大方成全,男人哪个在外面没有女人,只要你记得回家,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另筑家庭。”
  夏仲夜冷漠地看了她一会,最后才扳开她紧扣的手。“我不是我父亲。”能周旋两个女人之间而志得意满,毫无愧疚。
  她听懂了,也更加难受。“那你可以亲手煮碗面给我吗?”
  “就一碗面。”他能给她的就这么多了。
  经过疯狂仰慕者的死、车祸、迷离的梦境、梦与现实结合的爱情,夏仲夜终于能成熟地面对感情,慎重地处理。
  他希望羽田晴子能自己想开,以温和的方式分手,别钻进死胡同里,落得亲者痛的下场。
  “嗯!一碗面。”她点头,神色凄楚。
  当小吃店的客人无聊到拿起牙签剔牙时,教人引颈企盼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入店里,他们赶紧拿起空碗,假装吃得津津有味。
  夏仲夜走过赵潆青身边时,轻握她手心一下,以眼神告诉她……不要紧张,没事,聊聊而已。
  而她回以干涩的笑,以擦拭碗盘的动作稳住紊乱的心情。
  一坨扁面下到滚水里,长筷搅散,再加入冷水,再用筷子拌开。
  面熟了,捞起,放在碗里。
  小白菜烫熟,往面上一搁,淋上一匙肉酱,撒下一撮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阳春面送到客人桌上。
  先喝一口汤的羽田晴子掉下一滴泪,再吃一口面的她抽抽鼻子,她一口一口的吃着烫舌的汤面,两眼的视线由模糊变明亮。
  当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时,碗底是干净的,连点渣也没留下。
  她满意了,深深一鞠躬。
  “不愧是我未婚夫煮的面,口味满分,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等我们结婚时,欢迎大家来观礼。”
  匡啷!客人们手中的碗都掉在地下,碎了,每个人一脸呆滞地张大嘴。
  啊!这是怎么回事,赵家老二的男朋友为什么是人家的未来老公?
  羽田晴子的一记回马枪使得漂亮,攻得人措手不及,她自始至终都没答应要解除婚约,只用委曲求全的表情要求夏仲夜煮一碗面。
  她戏演得精,教人看不出一丝虚假,那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掳获多少客人的心,就连拐着腿的赵妈妈也心头发酸,差点要起身安慰她不要伤心。
  谁知这全是耍着人转的骗局,吃完面后就露出狡猾本性,她眼底一滴泪水也没有,被汤汁润泽的唇说出令人震撼的一番话。
  赵家三姐妹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她们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叔叔阿姨再清楚不过,说他们护短也好,但照他们看来,分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是这个日本女人硬要介入两人之间,她应该就是八点档连续剧中那种仗着男方妈妈喜欢,便自认为是人家准妻子的坏女人。
  这下子原本的好感全没了,一致认为她是个城府深沉的心机女,面目可憎。
  被彻底激怒的夏仲夜,更是心一横地把她丢进一辆路旁停放的计程车,给了司机一万元车资,将她载向最近的机场。
  她当然不肯走,硬要他陪同才肯离开,可是他根本懒得理她,连多看一眼都不肯,他急切地扛起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直奔小吃店的二楼,也就是赵潆青的房间。
  等不到人的羽田晴子既愤怒又难过,加上店内客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她,以及老板娘不友善的护女举动,明嘲暗讽她是心机女,这才让自尊心重的她待不下去。
  “潆青……”
  看着坐在床畔的女人,夏仲夜语塞地想解释,但他才一张口,脸色略显倦态的赵潆青先一步开口打断他。
  “我知道羽田晴子这个人,她是你的未婚妻。”
  “你知道?”他不无讶异,怔愕得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
  她苦笑。“你没发现我一开始就拒绝和你走得太近吗?怎么也不愿意和你有感情上的牵扯。”
  一场不切实际的夫妻生活,她认识的是梦境中对她深情不移的男人,他坦率、执着,对爱情忠贞不二,心里、眼里只装着她一人而已。
  她是旁观的,织就梦境的异能者,怎么也不能陷入虚幻的空间。
  可是他的爱让她无处可逃,她抗拒、妥协,而后沦陷,甘冒被他遗忘的风险,她付出真感情,在有限时间内和爱情赛跑,能多一秒的相爱,她就义无反顾。
  这样的爱如履薄冰,随时会破裂,她不敢放任自己去破坏。
  “因为晓得我有婚约在身,所以你远远避开我,绝口不提我们曾经爱过?”
  赵潆青将手置于膝上,头低垂。“其实我查过你和她的事,你们家世相当,外表登对,她和你是同一世界的人,你们拥有相同的话题和交友圈,光是这一点,我就犹豫好久……”
  他们真的很相配,不论在哪一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天作之合,她靠近过但又退开了,那是她到不了的世界,何必自取其辱?
  何况他根本记不得她,就算她上前说明两人关系,恐怕也会被当成疯子赶走,让她在爱的追寻上多一道阴影。
  “我奶奶就住在你也住过的医院的安养中心,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再找你时,却……”她说不下去了,太令人凉透心的一幕。
  “却什么?”夏仲夜用他宽厚大掌包住她微凉的小手。
  深吸了一口气,她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天去医院我看到她俯下身亲吻你,而你没有推开她。”
  光这画面就够她断绝一切奢念,他不是她的,而是另一个女人所拥有,她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伤害别人,她才是介入者,一个无人知晓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