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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一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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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千千答道:“我从未见过他佩带任何利器,永远是那么温文尔雅,但我却知他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燕飞道:“他的衣着是否讲究得异乎寻常,高度与我相若,好看得来带点难以形容的诡异?”

  纪千千一呆道:“你究竟认为他是谁呢?”

  燕飞目光迎上纪千千,沉声道:“我怕他是逍遥教的教主‘逍遥帝君’任遥,他刚好在淝水之战后到建康来。”

  纪千千舒了一口气,道:“他不像是任遥那类人,衣着恰到好处,有一股从骨子透出来的名士风采,但又如燕飞你般带着曾浪迹天涯的浪子味道。”

  燕飞点头道:“果然不太像任遥,他已在你心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人生知己难求,千千因何说走便走,对他连道别也省掉?”

  纪千千以微仅耳闻的声音道:“因为我怕自己向他投降,最后走不了!”

  以燕飞的心如止水,亦忍不住升起少许妒念,旋又压下情绪的波动,讶道:“千千打算永不嫁人吗?否则因何害怕对人倾心动情呢?”

  纪千千直勾勾瞧着不断弯曲变化的河道,视如不见的轻轻道:“我一直不敢让干爹见他,你知道是甚么原因吗?”

  燕飞摸不着头脑道:“能令千千动心的男子,自该可入安公之眼,我不明白。”

  纪千千现出一线苦涩的笑容,缓缓道:“他报称是河北望族崔家的后人,表面看人品才情亦果真相似,不露一丝破绽。可是他却太低估我纪千千的人面关系,轻易查出他的身份是虚构的。不过明知他是有事情瞒骗我,千千仍不忍揭破他,只好选择离开他。”

  燕飞愕然道:“原来你只是在试探他,看他是否会不顾一切的追来。”

  纪千千往他望来,秀眸采光闪烁,沉声道:“他是否追来并不重要,我只是要伤害他,因为他伤害了我。”

  燕飞酒意上涌,整个人轻松起来。鼓风而行的风帆、两岸层出不穷的美景,一切变得那么梦境般的不真实,眼前美女又是如此秀色可餐,只可惜她的心并不在这里。平静的道:“这些事千千大可不用说出来,为何要告诉我呢?”

  纪千千抿嘴浅笑道:“我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是想不到边荒之行变得如此刺激好玩,若不让你们晓得有这样的一个人,怕将来会出岔子。”

  燕飞皱眉道:“千千是否有点害怕他,至少怕他坏了我们的事呢?”

  纪千千轻吁一口气,道:“高彦告诉我,你们那晚来雨坪台的途上,曾被天师道的‘妖师’卢循偷袭,而他是我和小诗外唯一晓得约会的人,我告诉他因干爹要来见我,不得不推掉与他的约会。偷袭的事虽不能确定是否与他有关,却在我心中敲响了警号。”

  燕飞涌起节外生枝的感觉,沉声道:“苦在我没法形容他的相貌体型,不过若让我听到他的声音,说不定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谁。”

  纪千千双目射出骇懔的神色,有点喃喃自语的道:“但愿他不要追到边荒集来,而我亦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份。”

  燕飞心中一震,明白纪千千对那人已是泥足深陷,所以明知他有问题,仍不愿揭破的与他交往,享受与他相对的乐趣。她查问他的底细,非是因对他怀疑,而是像对边荒集般,希望多知道一点。

  燕飞进入舱厅,只有刘裕一人对桌独坐,闭目沉思,到燕飞把美酒放在桌上,方张开眼睛,笑道:“燕兄捧着我们最后一坛仙泉美酒,在船上走来走去,确是不折不扣的酒鬼本色。”

  燕飞道:“要不要先喝两杯?”

  刘裕摇头道:“我不习惯空肚喝酒,待会庆功宴也只可浅尝即止,愈接近边荒集,我愈须保持头脑清醒。”

  燕飞笑道:“如此也不勉强。我们或会多添一项烦恼,令千千钟情的幸运儿,大有可能是天师道的‘妖侯’徐道覆。”

  刘裕一震道:“如此千千岂非错种情根?据传闻此人手底下非常硬朗,不在卢循之下,只是他行踪飘忽神秘,我们直到今天,对他的高矮肥瘦仍一概不知。他和卢循是孙恩的左右手,你猜是他,也合情合理。”

  燕飞道:“我并不是单凭虑循而猜测他是徐道覆,而是因荣智之事躲在水内听他和卢循说话,知道他以猎取女性芳心为乐。”

  接着把纪千千所说的情况一丝不漏告诉刘裕。

  刘裕赞赏道:“你老哥永远是我最好的战友,让我清楚千千的问题。此事可大可小,极可能是天师道针对安公最卑劣的行动。”

  燕飞同意道:“若千千给此人夺得芳心,又再无情抛弃,对千千的打击和伤害固是令人不堪想象,而这打击对安公同样非常严重!天师道此着确令人齿冷。”

  刘裕沉吟道:“照你看,千千是否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境况。”

  燕飞苦笑道:“很难说。不过她肯断然离开建康,正代表她并非全无抵抗徐道覆之力。”

  刘裕双目杀机大盛,道:“如他敢退到边荒集来,又给你听出他是徐道覆,我们便先下手为强,不择手段的干掉他,以免平添变量!给他破坏我们无敌的组合。”

  燕飞道:“还有一事须与你商量,我们究竟该大锣大鼓的回边荒集,还是偷偷的潜回去?”

  刘裕道:“我刚才正在思索这问题,终想出可行之计,是双管齐下。明天我们先在边荒集附近放下高彦,由他先潜回边荒集打听消息。我们则待至午后时分,方公然在码头泊舟登岸,与高彦会合时,便可立即掌握边荒集的形势。”

  燕飞点头道:“确为可行之法。就这么办。你老哥又以甚么身份到边荒集呢?”

  刘裕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尤其我要以刘裕之名打响名堂,还怕别人不晓得我叫刘裕呢。至于我是北府兵副将的身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来个教人莫测高深,可收意想不到的效果。”

  燕飞道:“荒人对与官府有关系的人,会非常顾忌。幸好你曾多次进入边荒集,他们早视你为荒人,所以问题不大。因逃避兵役而躲到边荒集者大有人在,他们会视你为同路人。”

  刘裕欣然道:“正如千千所言,我们是要征服边荒集,而不是让边荒集征服我们!很多事只能随机应变。”

  此时高彦气冲冲的走进来,一脸愤然的在两人对面坐下,瞪着燕飞道:“是否你开罪了千千?”

  燕飞摸不着头脑的道:“你在胡说甚么?”

  高彦气鼓鼓的道:“如果不是你开罪千千,她怎会在船尾和你说话后,便躲回舱房去,连小诗敲门也不肯开门,还说不参加今晚庆祝我改邪归正的船上晚宴。”

  燕飞和刘裕听得你眼望我眼,醒悟纪千千对那可能是徐道覆者用情之深,超乎他们猜想之外。

  刘裕问道:“她有没有哭?”

  高彦怒道:“她闭门不出,我怎知道?”

  刘裕捧头嚷道:“我快要头痛欲裂呢,这类男女感情的事,我自认敝乡,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高彦剧震一下,望往燕飞,颤声道:“千千竟看上了你?”

  燕飞苦笑道:“若真是如此,头痛的该不是刘裕而是我。在即将来临的艰苦日子里,我何来闲心谈情说爱?”

  高彦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燕飞长身而起,拍拍刘裕肩膀,淡淡道:“由你向这小子解释,更须你当头棒喝弄醒这小子,若让他像现在般胡涂下去,我们回边荒集便与送死没有分别。”

  接着提起酒壶,叹道:“今晚的庆功宴是开不成哩!高彦亦不用改邪归正那么痛苦,还是继续他去嫖,我去喝酒的好日子吧!”

  说罢出舱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