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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历代通载卷第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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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戌) 光宗惇(孝宗第五子。年四十四。自东宫受禅。尊孝宗为寿皇。在位五年)改年绍熙。

  金国章宗璟立(显宗允恭子允恭未立而卒。帝以皇太孙即位。荒于酒色。大金之业堕焉)改年明昌。

  ⊙(辛亥) 大朝太祖成吉思皇帝是年起兵。

  (癸丑) 是年十二月布衣王孝礼言。今年冬至日影表当在十九日壬午而会。元历乃在二十日癸未系差一日。乞将修内作所掌铜表圭。付太史局。则验从之。

  金国明昌四年。诏请万松长老于禁庭升座。帝亲迎礼。闻未闻法。开悟感慨亲奉锦绮。大僧祇支诣座授施。后妃。贵戚罗拜拱跪。各施珍爱以奉供养。建普度会施利异常。连日祥云连绵天际。从此年丰讴歌满路。每岁设斋常感祥瑞(万松洞下宗人)章宗驾游燕之仰山。御题有金色界中兜率境碧莲花里梵王宫之句(十月杀世宗第六子允蹈)

  (甲寅) 宋光宗禅位于太子。是为宁宗。

  金允蹈子爱王大办。是年正月举五国城叛。求。

  大朝兵援。金兵屡败。金亡之始也。

  ⊙净慈肯堂彦充禅师(於潜盛氏子。法嗣东林卍庵颜公)

  夔府卧龙破庵祖先禅师(广安王氏)

  径山痴绝道冲禅师(武信长江荀氏)

  ⊙(乙卯) 宋宁宗立。名扩(光长子。初封嘉王。孝宗崩。光疾甚。知枢密院事赵汝愚。密建翼戴之议。知宪圣太皇太后以宗社为忧。将白事而难其人。有知合门事韩侘胄者。琦之曾孙。而太皇女弟之子也。乃因以入白太皇垂帘引嘉王入即位)改年庆元(三月朔日有食之○自虹贯日○雨土)

  (丙辰) 金国改年承安(十一月二十三日大赦。度僧千员)

  (丁巳) 金境内大旱。山东盗起○特诏万松住仰山。升堂有偈曰。莲宫特作梵宫修。圣境还须圣驾游。雨过水澄禽泛子。霞明山静锦蒙头。成汤也展恢天网。吕望稀垂浸月钩。试问风光甚时节。黄金世界桂花秋。

  (庚申) 爱王合大兵陷金上都围和龙。

  (辛酉) 宋改嘉泰○(吴曦入蜀)○金改泰和○(耶律德寿叛击走之)

  ⊙(壬戌) 灵隐松源禅师入寂。名崇岳。生于处州龙泉吴氏。自幼卓荦不凡。处群儿中未尝嬉宕。稍长闻出世法慕向之。年二十三弃家。衣扫塔服受五戒于大明寺。首造灵石妙公。继见大惠杲禅师于径山。久之大惠升堂。称蒋山应庵华公为人径捷。师闻之不待旦而行。既至入室未契。退愈自奋励。终夜自举狗子无佛性话。豁然有得。即以扣应庵。应庵举。世尊有密语。迦叶不覆藏。师云。钝置和尚。应庵厉声一喝。自是朝夕咨请。应庵大喜。以为法器。说偈劝使祝发栋梁吾道。隆兴二年。师始得度于临安西湖白莲精舍。自是遍历江浙诸大老之门。罕当其意。乃浮海入闽。见乾元木庵永公。一日辞木庵。木庵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师云。裂破。木庵云。琅琊道好一堆烂柴。聻。师云。矢上加尖。如是应酬数反。木庵云。吾兄下语老僧不能过。其如未在。他日拂柄在手。为人不得。验人不得。师云为人者。使博地凡夫一超入圣域。固难矣。验人者。打向面前过不待开口。已知渠骨髓。何难之有。木庵举手云。明明向汝道。开口不在舌头上。后当自知。逾年见密庵于衢州之西山。随问即答。密庵微笑曰。黄杨禅尔。师切于明道至忘寝食。密庵移蒋山。华藏径山皆从之。会密庵入室次。问傍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侍侧豁然大悟。乃曰。今日方会木庵道开口不在舌头上。自是机辨从横锋不可触。密庵又迁灵隐。遂命师为第一座。旋出世于平江澄照。为密庵嗣。徙江阴之光孝。无为之冶父。饶之荐福。明之香山。平江之虎丘。庆元三年。灵隐虚席。被旨补处。居六年法道盛行。得法者众。而师有栖遁之志。即上章乞罢住持事。上察其诚许之。退居东庵。俄属微疾。犹不少废倡道。忽亲作书别诸公卿。且垂二则语以验学者曰。有力量人因甚抬脚不起。开口不在舌头上。及贻书嗣法香山光睦云居善开。嘱以大法。因书偈曰。来无所来。去无所去。瞥转玄关。佛祖罔措。跏趺而寂。实嘉泰二年八月四日也。得年七十有一。坐夏四十。奉全身塔于北高峰之原。

  ⊙(癸亥) 嘉泰三年。金国于是始定。以土德王。承宋。盖不数辽人云。

  径山佛照德光禅师入寂。讳德光。姓彭氏。临江新喻人。父术母袁。梦异僧入室。惊寤有娠。既生。乃祖曰。吾家世积德。乃生此儿。必光吾门。因是命名。年九岁寇扰辟地于袁之木平寺。有妙应大师。伯华善相。曰是子伏犀贯顶。出家必作法门梁栋。时师年十岁。遽失怙恃。伯父循。伯母万。育而教之。年二十有一。闻人诵金刚经。忽然通解。归白母曰。适闻诵经。身心欢喜。世间万事真如梦幻。力恳出家。族不能夺。遂散家赀。第存度牒僧具。余悉以予其族。诣同邑光化禅院主僧足庵处薙发。遂携师入闽。足庵寓福之西禅。谓之曰。是行为子择所依。东禅月庵善果具衲僧眼。子依之。时复省吾足矣。一见月庵遽问。不落有无中。如何露消息。师云。不落有无中。分明露消息。月庵云。是什么消息。师便喝。庵云。未在更道。师云。我留口吃饭在。即令参堂。是时老宿多在闽中。如妙湛佛心圆觉。望重丛林。师悉参扣遍历五十余员善知识。末后见大惠于育王。举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向举处承当。不得向意根下卜度。速道速道。师云。杜撰长老如麻似粟。惠云儞是第几个。师云。今日捉败者老贼。次年佛涅槃日。因顶谒次。自念佛常住法身何有生灭。头未至地忽然契悟。遽告大惠。惠云。儞者回彻也。惠再主径山。拉以偕往阅夏。暂至蒋山省应庵。庵称赏不已。谓人曰。光兄顿出我一头地。乃移书与李侍郎浩曰。光兄一自径山老叔印可。如虎插翅。留月余而归。大惠说偈以顶相付师曰。有德必有光。其光无间隔。名实要相称。非青黄赤白。云二。乾道丁亥。李侍郎分符天台。与师论道相契。以鸿福延之及迁郡之天宁。衲子云集。淳熙三年。诏住灵隐寺。遣使降香开堂。恩宠优渥。是冬召对便殿问佛法大意。师敷奏直截帝大说。留禁中观堂五宿。两赐御颂。特赐佛照禅师之号。又承圣问。释迦入山修道六年而成。所成者何事。奏云。将谓陛下忘却。四年冬召问华严法界。师奏简切。上悦亲洒宸翰奖谕。因进宗门直指一篇。七年育王虚席。露章乞老。得请东归。又承圣问圆觉四病。冬召见便殿。绍熙改元。孝宗御重华宫召见。奏对逾时。四年被旨住径山。抗奏辞免。孝宗曰。欲速相见郡将。坚请不容辞。二月望宣见于重华。自后两赐圣问。应机而答。天颜皆悦。庆元元年春复请老祈恳再三。诏从之。师在观堂也。驾时时临幸。舆以小辇。侍卫二十余人。至则促席而坐。或起行并立。欢如平生。所赐御札刻之琬琰。奏对语录诏令刊行。每有召对。宣赐无时。中贵私自谓。金玉器用缯彩计缗三万之多。师叩头力辞不受。上益嘉之。暨归寺有所宣赐。不容辞。师亦不妄用。初思陵驻跸会稽。有旨许置产。师谓育王产薄不足赡众。遂以所赐及王臣长者所施之资置田。岁增谷五千。国史陆游为记其事。师创数椽以自处。号曰东庵。掩关自娱。接人不倦。时许衲子入室。嘉泰癸亥三月。告众曰。吾世缘将尽。至十日。询问左右曰。今日月半也。对曰然。又二日索纸作遗书。与平昔所厚者二十。早集众叙别。皆法门之旨要。无半语及他事。索浴更衣大书云。八十三年弥天罪过。末后殷勤尽情说破。趺坐而逝。弟子塔全身于庵后。僧腊六十请谥于朝。敕谥普惠宗觉大禅师。塔曰圆照。

  ⊙(甲子 六五) 嘉泰四年金国学士元遗山裕之撰紫微观记。文曰。东平左副元帅赵侯之太夫人既老矣。即弃家为全真师。师郓州人。普惠大师张志刚。居冠氏之洞清庵。庵之制初亦甚陋。乞名于丘尊师。改号紫微观。赵侯为之起殿阁立堂宇至于斋厨库厩。所以奉其亲于家者。无不备。岁癸已九月落成。请予记其事。予为之说云。古之隐君子及学道之士。多居山林。木食涧饮槁项黄馘。自放于方之外。若涪翁河上丈人之流。后世或附之黄老家。数以为列仙。陶隐居寇谦之以来。此风故在也。杜光庭在蜀。以周灵王太子晋为王建鼻祖。乃踵开元故事。进崇玉宸君。以配混元上德之号。置阶品立范仪。号称神仙官府。虚荒诞幻莫可致诘。二三百年之间。至宣政之季。而其蔽极黄冠之流。官给命书。有散郎与大夫之目。循历资级无别省寺。凡冥报之所警。后福之所开。则视桑门所前有者。而例举之。始欲为高而终为高所庳。始欲为怪则终为怪所溺。其徒有高识远引者。亦厌而去之。故自放于方之外者。犹一二见焉。贞元正隆以来。又有全真家之教。咸阳人王中孚倡之。潭马丘刘诸人和之。本于渊静之说。而无黄冠禳禬之妄。参以禅定之说。而无头陀缚律之苦。耕田凿井从身以自养。推有余以及之人。视世间扰扰者。差若省便然。故堕窳之人。翕然从之。南际淮。北至朔漠。西向秦东向海。山林城市庐舍相望。什百为偶。甲乙授受。牢不可破。上之亦尝惧其有张角斗米之变。著令以止绝之。当时将相大臣有为主张者。故已绝而复存。稍微而更炽。五七十年以来。盖不可复动矣。贞祐丧乱之后。荡然无纪纲文章。蚩蚩之民靡所趣向。为之教者独是家而已。今河朔之人。什二为所陷没。无渊静之习。无禅定之业。所谓举桑门以自例者则兼有之。望宣政之季厌而去之之事且不可见。况附于黄老家数以为列仙者。其可得乎。呜呼先哲王之道。中邦之政扫地之日外矣。是家何为者。乃人敬而家事之。殆攻劫争夺之际。天以神道设教。以弭勇斗嗜杀者之心耶。抑三纲五常将遂堙没。颠倒错乱。人与物胥而为一也。不然则盛衰消长有数存焉于其间。亦难于为言也已。侯名天锡字受之。崇儒重道出于天性。虽在军旅。而文史未尝去手。尝与奉天杨焕然。读徂徕石君言鉴。至论释老家。慨然以为知言。决非漫为风俗所移者。是观之作特以养志云。

  ⊙屏山李居士鸣道集说序。居士年二十有九。阅复性书。知李习之亦二十有九参药山而退著书。大发感叹日抵万松深攻亟击。退而著书。会三圣人理性蕴奥之妙要。终指归佛祖而已。江左道学。倡于伊川昆季。和之者十有余家。涉猎释老肤浅一二。着鸣道集。食我园椹不见好音。窃香掩鼻于圣言。助长揠苗于世典。饰游辞称语录。敩禅惠如敬诚。诬谤圣人聋瞽学者。噫凭虚气任私情。一赞一毁独去独取。其如天下后世何。屏山哀矜作鸣道集说。廓万世之见闻。正天下之性命。张无尽谓。大孔圣者莫如庄周。屏山扩充渺无涯涘。岂直不叛于名教。其发辉孔圣幽隐不扬之道。将攀附游龙骎骎乎吾佛所列五乘教中人天乘之俗谛疆隅矣。张无尽又谓。小孔圣者莫如孔安国。鸣道诸儒又自贬屈。附韩欧之隘党。其计孰愈乎尊孔圣与释老鼎峙也耶。诸方宗匠偕引屏山为入幕之宾。鸣道诸儒钻仰藩垣莫窥户牖。辄肆浮议不亦僭乎。余忝历宗门堂室之奥。恳为保证。固非师心昧诚之党。如谓不然。报惟向影耳。屏山临终。出此书付敬鼎臣曰。此吾末后把交之作也。子其秘之。当有赏音者。鼎臣闻余购屏山书甚切。不远三数百里。徒步之燕。献的[葶-丁+呆]于万松老师。转致于余。余览而感泣者累日。昔余尝见鸣道集。甚不平之。欲为书紏其芜谬而未暇。岂意屏山先我着鞭。遂为序引以针江左书生膏盲之病。为中原之士大夫有斯疾者。亦可发药矣。甲午冬十有五日。中书湛然居士移刺楚才晋卿序。

  迂叟曰。或问。释老有取乎。曰有。曰何取。曰释取其空。老取其无为自然。舍是无取也。空取其无利欲心。无为自然取其因任耳。

  屏山曰。释氏之所谓空不空也。老氏之所无为无不为也。其理自然无可取舍。故庄子曰。无益损乎其真。般若曰。不增不减。彼以爱恶之念。起是非之见。岂学释老者乎。取其无利欲心。即利欲心。取其因任。即是有为。非自然矣。

  横渠曰。浮图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自其说炽传中国。虽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崇尚之言。遂冥然被驱。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迹。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异言满耳。上无礼以防其伪。下无学以稽其弊。诐媱邪遁之辞翕然并兴。一出于佛氏之门者。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大过人之才。可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乎。

  屏山曰。自孔孟云亡。儒者不谈大道。一千五百年矣。岂浮图氏之罪耶。至于近代始以佛书训释老庄。浸及语孟诗书大易。岂非诸君子所悟之道亦从此入乎。张子幡然为反噬之说。其亦弗仁甚矣。谓圣人不修而至。大道不学而知。夫子自道也欤。诐氵㸒邪遁之辞。亦将有所归矣。所谓有大过人之才者。王氏父子苏氏兄弟是也。负心如此。宁可计较是非于得失乎。政坐为死生心所流转耳。

  明道曰。佛学只是以生死恐动人。可怪一千年来无一人觉。此是被他恐动也。圣贤以生死为本分事。无可惧。故不论死生。佛为怕死生。故只管说不休。本是利心上得来。故学者亦以利心信之。庄生云。不怛化者意亦如此。杨墨今已无。道家之说其害终小。唯佛学人人谈之。弥漫滔天。其害无涯。传灯千七百人。敢道无一人达者。有一人得易篑之理。须寻一尺布帛裹头而死。必不肯胡服削发而终。

  屏山曰。圣人原始反终。知死生之说。岂不论生死乎。程子之不论生死。正如小儿夜间不敢说鬼。病人讳死其证难医者也。害人而利我者杨朱也。利人而害我者墨翟也。学道者既利于我。又利于人何害之有。至于圣人无一毫利心。岂无利物之心乎。故物亦利之此天理也。圣人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故并行而不相悖。程子必欲八荒之外尽圆冠而方履乎。

  明道曰。佛学大概是绝伦类。世上不容有此理。又其言待要出世。出那里云。其迹须要出家。要脱世网。学之者不过似佛。佛一懒胡耳。他本是个枯槁山林自私而已。若只如此不过。世上少这一个人。却又要周遍。决无此理。彼言世网。只为些秉彝。又殄灭不得。当忠孝仁义之际。处于不得已。只和这些秉彝都消杀得尽。然后为道如人耳目口鼻。既有些气须有此识。声色饮食喜怒哀乐。性之自然。必尽绝为得天真。是丧天真也。又曰。若尽为佛。天下却都没个人去里。

  屏山曰。嗟乎程氏窃闻小乘教相语。不能尽信。略取其说而反攻之。乌知维摩华严之密旨误认阿罗汉为佛。而不知其然。遽加诟骂。是岂识文殊普贤之秘行哉。圆教大士知众生本空而度脱众生。知国土本净而庄严国土。不以世间法碍出世法。不以出世法坏世间法。以世间法即出世法。以出世法即世间法。八万四千尘劳烦恼。即八万四千清凉解脱。又岂止观音之三十二应。善财之五十三参耶。众生念念常有佛成正觉。仁者自生分别耳。但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何妨居士身长者身宰官身乎。吾闻谤佛毁法中。有冥权大悲阐提逆行魔说。程氏岂其人耶。不然则非利根众生为世智辩聪所障。具足无间业报哀哉弗可悔也。

  伊川曰。禅家之言性。犹太阳之下置器耳。其间方圆小大不同。特欲倾此于彼耳。然在太阳几时动。又其学者善遁。若人语以此理。必曰我无修无证。

  屏山曰。此语出于徐铉误读首楞严经。佛言。五阴之识如频伽瓶盛空以饷他方。空无出入。遂为禅学。岂知佛以此喻识情虚妄本无来去。其如来藏妙真如性正太阳元无动静。无修而修。无证而证。但尽识情。即如来藏妙真如性。非遁辞也。

  伊川曰。或谓佛之道是也。其迹非也。然吾攻其迹耳。其道吾不知也。使其不合于先王。顾不愿学也。如其合于先王。则求之六经足矣。奚必佛。

  屏山曰。伊川之意欲相忘于江湖耳。吾谓不若卷百川而汇于大壑则无涯涘也。欲攻其迹不过如韩子之说云。山谷道人既夺其说矣。语在南康军开先禅院记。

  伊川曰。看华严经。不如看一艮卦。

  屏山曰。程子以艮其所为止于其所当止。疑释氏止如死灰槁木而止耳。故经出鄙语。顾岂知华严圆教之旨。一法若有。毗卢堕于尘劳。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竖说之则五十七圣位于一弹指如海印顿现。横说之则五十三法门在一毛端如帝网相罗。德云曾过于别峰。普眼不知其正位。逝多园林迦叶不闻。弥勒楼阁善财能入。向非此书之至。学道者堕于无为之坑。谈玄者入于邪见之境。则老庄内圣外王之说。孔孟上达下学之意。皆扫地矣。

  伊川曰。至忙者无如禅客。行住坐卧无不在道。便是常忙。

  屏山曰。君子无终日之间违仁。亦忙乎哉。以敬字为主则忙矣。

  伊川曰。佛家印证甚好笑。岂有我晓得这个道理却信他人。

  屏山曰。自印证为得圣人之传。尤可笑。我虽自晓其如人不信耶。

  上蔡曰。学佛者欲免轮回。是利心私而已矣。此心有止而太虚无尽。必为轮回推之于始。何所付受其终何时间断。且天下人物各有数矣。

  屏山曰。佛说轮回爱为根本。有爱我者亦爱涅槃。不知爱者真生死故。何利心之有。彼圆觉性非作非止非任非灭。无始无终无能无所。岂有间断哉。故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梦中人物岂有数乎。上蔡梦中之人犹作梦语。不识圆觉认为太虚悲夫。

  上蔡曰。人死时气尽也。予问明道。有鬼神否。明道曰。道无尔怎生信。道有尔但去寻讨看。横渠云。这个是天地间妙用。这里有妙理。于若有若无之间。须断直得去。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间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屏山曰。明道之说。出于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横渠之说。出于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上蔡之说。出于盛哉鬼神之德洋洋乎如在其上在其左右。三子各得圣人之一偏耳。竟堕于或有或无若有若无之间。不各鹘突。予观圣人之言。各有所主。大抵有生有死。或异或同。无生无死。非同非异。人即有形之鬼。鬼即无形之人。有心即有。无心即无耳。圣人复生不易吾言矣。

  元城曰。孔子佛之言。相为终始。孔子之言。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之言曰。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其言次第。若出一人。但孔子以三纲五常为道。故色色空空之说微开其端。令人自得尔。孔子之心佛心也。假若天下无三纲五常。则祸乱又作。人无嚼类矣。岂佛之心乎。故儒释道其心皆一。门庭施设不同耳。如州县官不事事。郡县大乱。礼佛诵经坐禅。以为学佛可乎。

  屏山曰。元城之论。固尽善矣。惜哉未尝见华严圆教之旨。佛先以五戒十善开人天乘。后以六度万行行菩萨道。三纲五常尽在其中矣。故善财五十三参。比丘无数人耳。观音三十二应。示现宰官居士长者等身。岂肯以出世法坏世间法哉。梁武帝造寺度僧持戒舍身。尝为达磨所笑。跋摩尊者谓宋文帝。王者学佛不同匹夫。省刑罚则民寿。薄赋敛则国富。其为斋戒不亦大乎。惜一禽之命。辍半日之餐。匹夫之斋戒尔。此儒者学佛不龟手之药也。

  元城曰。所谓禅一字。于六经中亦有此理。佛易其名。达磨西来此话大行佛法到今果弊矣。只认色相。若渠不来。佛法之灭久矣。又上根聪悟多喜其说。故其说流通。某之南迁。虽平日于吾儒及老先生得力。然亦不可谓于此事不得力。世间事有大于死生者乎。此事独一味理会生死有个见处。则于贵贱祸福轻矣。老先生极通晓。但不言耳盖此事极系利害。若常论则人以为平生只谈佛法。所谓五经者不能晓生死说矣。故为儒者不可谈。盖为孔子地也。又下根之人谓寂寞枯槁。乃是佛法至于三纲五常。不肯用意。又其下者泥于报应因果之说。不修人事政教错乱生灵涂炭。其祸盖不可胜言者。故某平生何曾言。亦本于老先生之戒也。

  屏山曰。元城之说。为佛者虑尽矣。为儒者虑似未尽也。佛书精微幽隐之妙。佛者未必尽知。皆儒者发之耳。今已章章然矣。或秘而不传其合于吾书者。人将谓五经之中初无此理。吾圣人真不知有此事。其利害亦非细也。吾欲尽发其秘。使天下后世共知六经之中有禅。吾圣人已为佛也。其为孔子地。不亦大乎。彼以寂寞枯槁为佛法。以报应因果废人事。或至乱天下者。正以儒者不读其书为所欺耳。今儒者尽发其秘。维摩败根之议。破落空之偏见。般若施身之戒。攻着相之愚。夫上无萧衍之祸。下无王缙之惑矣。虽极口而谈著书而辨。其亦可也。学者其熟思之。

  龟山曰。圣人以为寻常事者。庄周则夸言之。乃禅家呵佛骂祖之类。如逍遥游。乃子思之所谓无入而不自得。养生主。乃孟子所谓行其所无事而已。曲譬广喻。此张大其说耳。

  屏山曰。扬子见处甚高知禅者有力于佛。则知庄子有力于圣人矣。曲譬广喻张大儒者之说。儒者反疾之何也。

  龟山曰。儒佛深处所差抄忽耳。见儒者之道分明。则佛在其下矣。今之学者曰。儒者之道在其下。是不知吾道之大也。为佛者既不读儒书。儒者又自小。然则道何由明哉。

  屏山曰。儒佛之轩轾者。不唯佛者不读儒书之过。亦儒者不读佛书之病也。吾读首楞严经。知儒在佛之下。又诵阿含等经。知佛似在儒下。至读华严经。无佛无儒。无大无小。无高无下。能佛能儒。能大能小存泯自在矣。

  南轩曰。天命之全体流行无间。贯乎古今。通乎万物者。众人自昧之而是理也。何尝问断。而圣人尽之亦非有所增益也。若释氏之见。则以为万法皆吾心所起。是昧乎太极本然之全体。而反为自利自私。是亦人心而已。非识道心者也。

  屏山曰。张氏之所谓天命之全体。释氏之所谓心也。其言全出于佛老。无毫发异矣。虽然疑万法非心所为。而归之太极。是不知太极为何物。如父出而忘其家。见其子而不识与。刘仪同何异哉。盖以情识卜度。虽言道心而不知耳。反谓佛自私于人心惑矣。

  晦庵曰。性固不能不动。然无所不有。然不能不动。其无所不有者。曷尝有亏之哉。释氏之病错认精神魂魄为性。果能见性不可谓之妄见。既曰妄见。不可言性之本空。此等立语未莹。恐亦是见得未分明也。

  屏山曰。性无动静。亦无亏成。释氏有语。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来认识神。岂以精神魂魄为性哉。不见性空。谓之妄见见性空矣。岂妄见耶。见见之时见犹非见。岂不分明。恐未分明。朱子之语。盖未莹耳。

  晦庵曰。切病近世学者不知圣门实学之根本次第。而溺于佛老之说。妄意天地万物人伦日用之外。别有一物空虚之妙不可测度。其心悬悬然。徼幸一见此物以为极致。未尝不堕于此者。

  屏山曰。天地万物人伦日用。皆形而下者。形而上者。谁之言欤。朱子耄而荒矣。偶忘此言。以为佛老之说。吾恐夫子之道亦将扫地矣。虽然不可不辩。佛之所谓色即是空。老子之所谓同谓之玄者。岂别有一物乎。朱子划而为二。是堕于此而不自知耳。

  安正忘筌曰。得失之报。冥冥之中。固未必无司之者。圣人尤探其赜。乃略此而不论。唯圣人超形数而用形数。与造物者游。贤者皆未足以超出而免。此姑就所得之报耳。可以为大戒。又曰。儒释二家。归宿相似。设施相远。故功用全殊。此虽运动枢机裁成天地。终不骇异三灵被德。以彼所长施于中国。犹轩车适越冠冕之胡。决非所宜。儒者但当以皇极经世乃反一无迹而超数超形。何至甘为无用之学哉。

  屏山曰。论至于此。儒佛之说为一家。其功用之殊。但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便生分别以为同异者何也。至如刘子翚之洞达。张九成之精深。吕伯恭之通融。张敬夫之醇正。朱元晦之峻洁。皆近代之伟人也。想见方寸之地既虚而明。四通六辟千变万化。其知见只以梦幻死生。操履只以尘垢富贵。皆学圣人而未至者。其论佛老也。实与而文不与。阳挤而阴助之。盖有微意存焉。唱千古之绝学。扫末流之尘迹。将行其说于世。政自不得不尔。如胡寅者。诟詈不已。嘻其甚矣。岂非翻着祖师衣倒用如来印者邪。语在驳崇正辨。吾恐白面书生辈。不知诸老先生之心。借以为口实。则三圣人之道。几何不化而为异端也。伊川之学。今自江东浸氵㸒而北矣。搢绅之士负高明之资者。皆甘心焉。予亦出入于其中。几三十年。尝欲笺注其得失而未暇也。今以承乏于秋闱。考经学数十余日。乘闲漫笔于小[葶-丁+呆]。意者撒藩篱于大方之家。汇渊谷于圣学之海。藐诸子胸中之秘。发此书言外之机。道冠儒履。同入解脱法门。翰墨文章。皆是神通游戏。姑以自洗其心耳。或传于人。将有怫然而怒。惘然而疑。凝然而思。释然而悟。哑然而笑者。必曰此翁亦可怜矣。

  仆与诸君子生于异代。非元丰元祐之党。同为儒者。无黄冠缁衣之私。所以呕出肺肝。苦相订正。止以三圣人之教不绝如发。互相矛盾痛入心骨。欲以区区之力。尚鼎足而不至于颠仆耳。或又挟其众也。哗而攻仆则鼎覆矣。悲夫。虽然仆非好辨也。恐三圣人之道支离而不合。亦不得已耳。如肤有疮疣。膏而肉之。地有坑堑。实而土之。岂抉其肉而出其土哉。仆与诸君子不同者。尽在此编矣。此编之外。凡鸣道集所载及诸君子所著。大易书诗中庸大学春秋语孟孝经之说。洗人欲而白天理。刬伯业而扶王道。发心学于言语文字之外。索日用于应对洒扫之中。治性则以诚为地。修身则以敬为门。大道自善而求。圣人自学而至嗣千古之绝学。立一家之成说。宋之诸儒皆不及也。唐汉诸儒亦不及也。骎骎乎与孟轲氏并驾矣。其论议时有诡激盖冥机耳。皆荀卿子之徒欤。此其所以前儒唱之。后儒和之。跂而望之。踵而从之天下后世将尽归之。可谓豪杰之士乎。学者有志于道。先读诸君子之书。始知仆尝用力乎其中。如见仆之此编。又以借口病诸君子之书。是以瑕而舍玉。以噎而废食。不唯仆得罪于诸君子。亦非仆所望于学者。吁。

  诸儒鸣道集。二百一十七种之见解。是皆迷真失性。执相循名。起斗诤之端。结惑业之咎。盖不达以法性融通者也。屏山居士深明至理。悯其瞽智眼于昏衢。析而论之。以救末学之蔽。使摩诘枣柏再世。亦无以加矣。姑录一十九篇。附于通载之左。

  天竺三藏吽哈啰悉利幢记(尚书右丞右辖文献耶律履撰东丹王七世孙)

  ⊙三藏沙门吽哈啰悉利。本北印度末光闼国人。住鸡足山。诵诸佛密语。有大神力。能祛疾病。伏猛呼召风雨。辄效皇统。与其从父弟三磨耶悉利等七人。来至境上。请游清凉山礼文殊。朝命纳之。既游清凉。又游灵岩。礼观音像。旋绕必千匝而后已。匝必作礼。礼必尽敬。无间日。日受稻饭一杯。座有宾客。分与必遍。自食其余。数粒必结斋。始至济南建文殊真容寺。留三磨耶主之。至棣又建三学寺。大定五年四月二十三日。示寂于三学。年六十三。僧夏则未闻也。

  ⊙佛光道悟禅师。俗姓冠氏。陕右兰州(金国)人。生而有齿。年十六自欲出家。父母不听。乃不食数日许之祝发。后二年自临洮归于弯子店宿。夜梦梵僧唤觉。适闻马嘶。豁然大悟。归家喜不自胜。吟唱云。见也罗。见也罗。遍虚空。只一个。告其母曰。我拾得一物。其母于囊橐中寻索不见。问是何物。师曰。我自无始以来不见了底物。其母不省。他日欲游诸方。乡人送者求颂。有水流须到海。鹤出白云头之句。至熊耳果遇白云禅师海公。先是人问海。何不择法嗣。海亦作颂。有芝兰秀发独出西秦之语。比师之至。夜闻空中人言。来日接郭相公。黎明海呼僧行。令持香花接我关西弟子。寺乃唐郭子仪建。今渠自来住持也。既至一言相契。径付衣盂。寺前尝有剽而杀人者。来告急。师呼众擒之曰。即汝是贼。寻得其巢穴。贼众请命。师与其要言而释之。路不拾遗者数十年。人以此益信师之前身汾阳王也。大定二十四年。白云既没。师开堂出世。拈香于郑州之普照。复驻锡于三乡竹阁庵。时着白衣跨牛横笛游于洛川。人莫之测。尝谓人曰。道我是凡。向圣位里去。道我是圣。向凡位里去。道我不是圣不是凡。才向毗卢顶上有些行履处。泰和五年结夏于临洮之大势寺。开圆觉经。升座偶曰。此席止讲得一半去在。至五月十二日晚参。翌日早盥嗽毕呼侍者。我病也。寻药去。侍者之未及门。师已卧逝。方丈上有五色云。如宝盖。中有红光如日者三。春秋五十有五。僧腊三十有九。

  ⊙资寿尼无著禅师入寂。师讳妙总。姓苏氏。父中大夫。象先南徐丞相实大父也。年甫十五。忽念曰。吾生身何来。死复何去。良久脱然有得。初不以为意。长适毗陵许氏。不胶世故志慕空宗。以禅寂为进修。时惠严圆公嗣圆照佚居普门。乃扣以出世间法。机感相契。次见关西智寂室光真歇了。问答如流。咸敬异之。偶夫寿源官嘉禾。大惠至郡。源具饭以迎。师出礼拜无一言。大惠退谓给事冯公济川曰。许司理阁中曾见神见鬼。但未遇本分钳锤。如万斛舟置之绝潢断港。莫能转动。冯曰。何言之易耶。惠曰。他若回头定须别也。次日道俗请惠说法。师与会。惠痛抵诸方异见邪解。听者骇顾。师独喜见眉睫间。既下座。师请道号。惠以无著号之。且示以偈。尽道山僧爱骂人。未曾骂着一个汉。只有无著骂不动。恰似秦时[車  度]轹钻。既骂不动。为什么似[車  度]轹钻。具眼者辨。越明年师登径山随众坐夏。济川亦在焉。惠上堂。举石头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语。冯曰。ㄙ会得也。惠征之。冯着语曰。恁么也得。苏卢萨婆诃。不恁么也不得。悉哩萨婆诃。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苏卢悉哩萨婆诃。惠举冯语似师。师曰。人谓郭象注庄子。却是庄子注郭象。惠虽异其言但默而不顾。且欲激其遂到。忽一日正危坐间。豁然大悟洞见大惠委曲相为处。不觉抚掌厉声曰。这老贼老贼。遂呈颂云。蓦然筑着鼻头伎俩冰消瓦解。达磨何必西来。二祖枉施三拜。更问。如何若何。一队草贼大败。惠亦以偈印之。汝既悟活祖师意。一刀两段直下了。临机一一任天真。世出世间无剩少。我作此偈为证明。四圣六凡尽惊扰。碧眼胡僧犹未晓。时卍庵颜公首众。与一千七百衲子。咸以偈饯其归。且贺法门之得人也。冯公犹未之信。舟过无锡。问师。岩头为渡子时婆生七子话。径山称道人会得。作如何会。师云。已上所供并是诣实。仍以偈明之。有以礼部僧牒无著师号为施者。师说偈受之。祝发披缁克遂初志。绍兴壬午年也。时张公安国守吴门。资寿虚席。张尽礼迎请。乃开堂于万寿寺。拈香为大惠之嗣。提唱具于语录。乾道六年七月十四日。集众说偈毕撼之则已去矣。年七十六。全身葬于无锡军将山东。绍定庚寅闰二月末。迁葬于平江虎丘之东北。庵曰达本。奉塔藏之。

  (乙丑) 宋改开禧○金泰和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