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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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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喜?你这是怎么了?”
  平双双从被窝里被喊醒,急匆匆赶到前厅,看见平双喜抱着一个大布包坐在厅内,神色仓惶不安,从头到脚都布满了黑黑的烟灰,衣裳还烧破了好几个大洞的狼狈模样,惊讶得瞠目结舌。
  “姐一”平双喜一看到亲人;情绪立刻崩溃,泪水倏然决堤。
  “怎么回事呀?”平双双拿下她怀中抱得死紧的布包,焦急地问道。
  “书铺被火烧了……全部都烧光了……我不知道火怎么会烧起来……我好害怕……好怕……”她声音破碎,不断哭泣。
  “你没事就好,不怕、不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平双双吓得脸色发白,立刻拥住了妹妹,让她尽情大哭一场。
  “我救不了火,火烧得很快……我看见书册一本一本烧起来……我只来得及救这些书……”平双喜哽咽着。
  平双双不用猜也知道她救的书肯定是宋刻本,当年爹为了藏这些书,特地在床底以砖砌一个井,既防水又防火,所以双喜才有办法救出这些书来。
  “这些书都藏在砖鍪里,即使着火了也烧不到,你应该先逃出来才是啊,怎么还急着带出来?”平双双用手绢擦拭着她脸上的黑灰。
  “我……我不放、心啊……”她怞噎着。“你呀——”平双双叹口气,苦笑了笑。“我一直很担心你一个人守着书铺会出事,没想到还真出事了。除了咱们家,隔壁房应该也无法幸免吧?焦大叔一家人有没有事?”
  “火太大,焦大叔家也烧了,我不知道烧了几间房……不过幸好没有人出事,街坊邻居都逃出来了,还帮着救火。”
  平双喜慢慢停止啜泣,想着自己摸黑走到九爷府来找姐姐,一路上惊慌害怕,她的眼力又不好,夜里根本看不清路,摸索到了半夜,才遇到好心的打更夫,将她领到这里来。
  “没人出事就好,不幸中的大幸了。”平双双捧着她的脸叹气。
  “先跟我回房去,我帮你梳洗干净,等明日见到九爷,再请九爷把你收留下。”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平双喜知道姐姐只是皇九子胤禟的小妾,在府里的身份地位也不高,要不是无路可去,她实在不愿意连累姐姐。
  “放心吧,我现在还算得宠,九爷会卖我面子收留你的。二平双双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平双喜抱紧大布包紧紧跟随,这是她头一回走进九爷府,一路穿堂过院,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平双双的房间。
  “姐,你的房间好大、好漂亮啊!”一进房,平双喜就呆呆地站在屋子中,不知所措。
  这闺房女人味十足,门帘、窗帷和床帐处处织着缨络和流苏,屋内一角还有一个红木大梳妆台。
  “坐吧。肚子饿了吗?桌上有些吃的,来。”
  平双双拉着她在圆桌前坐下,给她斟了杯热茶,然后打开桌上一只红漆攒盒,推到她面前。
  平双喜眯眼看着盒内,看见盒内分成了好几格,每格里各放置着不同的蜜饯和点心。
  “姐,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她一边吃着点心,放心地笑说。
  “小妾的命,没什么好不好的,也要得宠了,才能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平双双苦笑,转身从橱柜里找出一套衣裳。
  “姐姐的美貌在廊房四条胡同是出了名的,九爷看上了你,又待你这么好,一定很疼你的。”平双喜替姐姐感到高兴。
  “等我怀上孩子吧。”平双双捧着衣裳递给她。“等我生下了阿哥,那一份疼宠才会变成实的,要不然都是一场空。”
  平双喜怔然啜饮热茶,不明白姐姐语气中的无奈和感慨。
  “什么东西一场空?”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男人笑着走进来。
  平双喜惊得站起身,手足无措地呆站着。
  “这么晚了,九爷怎么会过来?”平双双迎了过去,笑脸盈盈地挽住胤禟。
  “我想过来就过来,用得着看时辰吗?”胤禟看到了平双喜,眉头一皱。“这谁呀?刚从煤灰里爬出来的吗?”
  “九爷,她叫双喜,是我亲妹妹,我曾跟你提过的,你还记得吗?”
  平双双轻拉了拉双喜的手。“双喜,快,给九爷请安。”
  “双喜给九爷请安。”她乖乖听话,生疏地行了礼。
  “你妹妹?怎么穿得像个小书僮?她在这儿干么?”
  胤禟没多看一眼双喜那张黑乎乎的脸,只盯着双双柔媚娇美的脸庞问道。
  “我娘家的书铺失火了,全部烧个精光,双喜逃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来投靠我。九爷,我屋子后头还有问空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就行行好,把双喜收留下来,她以后跟我一块儿吃,不会给九爷多添麻烦的。”
  平双双脸上挂着风情万种的媚笑,眼眸盈漾着春意。
  “你要我收留她多久?”
  胤禟被平双双娇柔的媚态迷倒,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双手不安分地在她的娇躯上游移。
  “能收留多久就收留多久呀,双喜刚满十八岁,也该有个人家了,九爷那么多的哥哥、弟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肯将双喜收房的?”平双双柔软的身子在胤禟下腹磨蹭着。
  还好双喜眼力不好,看不清楚她在干什么,要不然这些勾引手段,当着妹妹的面前她哪里能施展得出来。
  “就凭她?”胤禟瞥一眼狼狈得像根木炭的平双喜,嗤地一笑。
  “除非京城里的女人都死绝了,不然我的兄弟怎么会看得上她?”
  “九爷——”平双双娇嗔地一跺脚。
  “再说、再说,行吗?收留她没有问题,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胤禟已经被她勾引得上了火,哪还有空跟她讨论这些,急得就想把她压上床。
  “九爷先等等,我把双喜安顿好了就回来。”
  平双双笑着将胤禟牵引到床前坐下,然后转过身,抱起桌上的大布包,拉着发怔的双喜往外走。
  你刚刚没看见什么吧?”走出房门后,平双双在她耳旁悄然问道。
  平双喜手中抱着姐姐给她的干净衣裳,一脸困惑地摇摇头,只隐约看见他们模糊的身影似乎搂抱在一起。
  “看不清楚也好。”省得两姐妹尴尬。
  “我从没听姐姐那样说过话,又甜又腻的,我的骨头都差点酥了。”平双喜小声地笑说。
  “这是姐姐对付男人用的,你可别学呀!”平双双笑睨她一眼,迳直推开房门。
  “双喜。你先暂时住这儿,被褥都在柜子里。”
  “好。”
  平双喜左右张望着,这间空房很小,和姐姐的那间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远,还有股淡淡的霉味。
  “后院有口井,房门出去左拐就看到了,不很远。你打些水把自己整理干净,明儿一早你再过来跟我一起吃早点。”
  “好。”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九爷还在房里等我。”平双双简单吩咐以后,匆匆转身离去。
  平双喜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陌生的环境,先仔细看清楚房间的摆设,记熟每件家具的位置,然后换掉身上被火烧得又黑又破的衣服,穿上姐姐给她的软绸绣花长袍。
  她这辈子还没有穿过这样像云雾般轻盈柔软的衣裳,浑身不自在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捧着洗脸盆走出房门,在黑暗中按照平双双的指示找到了水井,打了一脸盆的水,回到房内仔仔细细地洗净手脸。
  坐到梳妆台前,她慢慢地梳开发辫,恍然看着镜中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仿佛像看着一个陌生的姑娘,一点都不像她自己。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自己,这种感觉真奇怪。
  铺好子被褥后。她躺上床,怔怔望着床顶没有睡意。
  静夜中,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种低抑的声吟声。
  那是什么声音?
  她凝神细听,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人颤抖的娇喘声,听起来似乎很痛苦又好似很欢愉。
  是九爷和姐姐的声音吗?他们在做什么?
  “爷……再用力点儿……”
  听着姐姐柔媚的娇嗓轻吟,她讶异地睁大眼,心口忽然一阵怦怦乱跳。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男女问是怎么回事,她疑疑惑惑的,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
  一直到喘息声停止了,她的心跳才慢慢回复正常,但是这一夜她却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她怎么也弄不懂的事情,直到天快亮了才朦胧睡去……胤禘不知道“眉山书坊”已经被火烧了,这天午后,他又带着十锭金元宝前来找平双喜,想试着再跟她买宋刻本。
  轿子刚转进巷弄,他就听见大内侍卫的惊呼声。
  “十九爷,“眉山书坊”没了!”
  “怎么回事?”
  胤禘疑惑地掀起轿帘一看,当一排烧得面目全非的房舍映入他眼中时,他难以置信地瞠大双眸。
  “看样子是失火了。”侍卫怔怔答道。
  “快去找人问清楚!”他大吼。
  “是!”两名侍卫慌忙奔到对街询问。
  胤禘的视线紧盯着已烧成一片废墟的“眉山书坊”,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眉山书坊”就烧光了?
  那个小书呆平双喜呢?她人在哪里?还是已经葬身火窟了?
  侍卫问明了原由后,立刻跑回来禀报。
  “十九爷,火足从“眉山书坊”烧起来的,是前天晚上起的大火,听说“眉山书坊”店主平双喜已经投靠她的亲人去了。”
  “她的亲人?”听到平双喜没死,胤禘松了一口气。“她有什么亲人?住在何处?一并问了来!”
  “是!”侍卫忙不迭又跑回去问。
  胤禘忘了胤禟的心思不细腻,没有听明臼他的H酋不,若是他梭口说送个丫头给他,那就容易多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会想把平双喜弄到自己身边来?他为何子里的鱼是放养的,养得又肥又大,好钓得很呢!”胤禟领着胤禘沿着胤禘对钓鱼没有多犬兴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胤禟,沿路目光他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以在花园里看见她,但是鱼池另一侧的柳树下有个微微弯腰的娇小身影,却意外吸住了他的目光。
  那少女在柳树下晒书,弯着腰慢慢地翻书页,双眼几乎贴在书册前的姿态和平双喜十分相似,不过,那少女不是书僮打扮,一头乌黑长发盘梳了起来,云髻上还簪了几朵小花,穿着淡紫色的旗服,外“十九弟,怎么了?”
  胤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盯着那个少女看,眼中欣喜地闪了一闪。
  “九哥,那是你的侍妾吗?”胤禘试探地问道。
  “不是,她是我小妾的妹妹,叫平双喜,家里被一把火给烧光了,过来投靠她姐姐的。”
  “原来如此。”
  她果然就是平双喜!
  他没想到,再看见她的感觉竟然会如此开心。
  胤禟十分留心胤禘的反应,以他对胤禘的了解,胤禘看女人的眼神向来是轻蔑不屑的,但是他却发现胤禘看着平双喜的目光很有意思,他心中暗喜,开始拨起如意算盘来。
  “十九弟,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办,这后花园你就自个儿慢慢逛逛吧,我去去就回。对了,你今晚留下来吃个便饭,难得兄弟一起吃饭,你可不许推辞,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胤禟素知胤禘的怪脾气,愈推给他的他愈不肯要,倒不如躲在暗中观察,倘若胤禘对平双喜真有意思,那平双喜这颗棋子他可就下定了。
  “九哥有事要忙只管去忙,用不着陪我了。”
  胤禟打着什么算盘,他都摸得一清二楚,反正他也想单独跟平双喜说说话,正好顺水推舟。
  “那我先走了,晚点就回来。”
  胤禟挥挥手走开,一直走到胤禘看不见他之后,立即闪身躲进树丛,远远偷窥着。
  胤禘慢慢走向平双喜,并不在乎胤禟是不是躲着偷看他,他若是表现出对平双喜有兴趣,也许胤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敢拿她怎么样。
  “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低声开口。
  平双喜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忽然听见他的声音,猛然倒怞一口气,抬起头眯着眼看他。
  “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惊奇地低呼。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他隐忍不住唇角的笑,幸亏平双喜的眼力不好,看不清他表现出来的明显喜悦。
  “我……”她怔怔地眨眼,好半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因为“眉山书坊”被火烧光了,我无处可去,所以就来投靠我姐姐。”
  “喔——”他笑着盯住她。“邵些垃圾是该一把火烧光才对。”
  平双喜杏眸圆瞠,十分愕然他会说出这种风凉话来。
  “你在晒什么书?这不是你从书铺里搬出来的书吧?”他走到她身旁,随意拿起一本来看。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书是当朝刻本,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这是书阁里的书。”姬笑了笑。“来九爷府两日了,无聊得很,就帮忙把书阁里的书拿出来晒一晒。”
  “九爷府怎么会无聊?光这座后花园就够你玩上几天了,你难道就找不出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吗?”
  他发现女装打扮的平双喜其实挺漂亮,就是可惜,得了能近怯远症,还是个不懂玩乐的书呆子。
  “这儿毕竟不是我自己的家,我也不是九爷请来的客人,太轻浮了总是不好,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平双喜低下头,在心里苦笑。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就算这座花园再美、再漂亮,她也享受不到欣赏的乐趣。
  胤禘凝视着她,因为“可以养活她”的书铺已经没有了,她失去了唯一的倚靠,不得不寄人篱下,所以她的眼神才会显得如此不安和落寞吗?
  “对了,公子怎么会在这儿?您是九爷的客人吗?”平双喜疑惑地问。
  “可以算是。”他笑笑。
  “能和皇子打交道,公子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了。”她忽然想起他给她的那六锭金元宝被她留在火海中来不及救出来,就不免感到一阵心疼。
  “可惜了公子给我的那六锭金元宝,我若能来得及拿出来,就可‘以想办法再开一间书铺,不用留在九爷府里让自己处境尴尬了。”
  这话真是中听。“你不喜欢留在这里?”
  “我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她在九爷府里的身份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姐姐为了她还得看人脸色,她才住两日就觉得难受得很了。
  “我这儿还有十锭金元宝是欠你的,本来就准备派人送到“眉山书坊”去,既然刚好在这儿遇上你,那就顺便给了你吧。”胤禘从腰间怞出荷包袋来,朝她伸手一送。
  十锭金元宝?平双喜呆了一呆。
  “公子原先给的六锭金元宝已经给得太多了,我不能再收。”她连忙摇手。
  “我说过了,我有钱,你担心什么?”胤禘笑了笑。
  她不会明白他心中的算计,如果十锭金元宝可以让她离开九爷府,也算是值得。
  “这不行,公子有钱是公子的事,我不能贪得无厌,而且十锭金元宝实在是太多了。”她坚持拒收。
  “你的脑袋可真是食古不化,有钱也不知道要拿,如果我就是非要给你不可呢?”他抛了抛手中的荷包袋,迳直走向她。
  “非要给我?”她傻住,不自觉地往后退。“这……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拜托你脑袋开开窍行吗?”他实在快要失去耐性了。“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离开九爷府了,你不是不想留在这里吗?”
  “我……我是这么想的没错,可是……我从没跟人拿过这么多钱……公子……你让我想一想行吗?”她苦恼地低下头。
  “你这个人真是不干脆。如果那日你把宋刻本全卖给我,如今也不会被一把火给烧光了,你现在心中必定十分懊悔吧?”胤禘把荷包袋扔在石几上。
  平双喜微愣,忽然轻笑起来。
  “公子,我不懊悔,其实宋刻本我全救出来了。”
  胤禘惊讶地看着她。
  “还好我救出了宋刻本,这样我就算收下公子的钱也不会心里不安了,我可以把宋刻本再卖给公子。”她轻捂着唇,开心地笑着。
  “那是我赚到了吗?”胤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宋刻本在我房里,公子跟我一道去看看,你可以尽情挑你想要的——”
  她笑着转身带路,没想到忽然脚下踩了空,娇小的身子整个往前倾倒。
  胤禘见到了生平所见最奇诡的景象——平双喜居然笔直地往鱼池走去!
  “小心!”胤禘失声大叫。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
  “救……救命……”平双喜惊慌地在鱼池边呼救。
  胤禘急忙奔过去伸手抓住她的双臂,用力将她拉出鱼池。
  平双喜一脸苍白、双眼迷茫地坐在地上,似乎连自己为什么掉进鱼池的都不明白。
  胤禘愕视她好半晌,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力居然糟到连地面和鱼池都分不清楚,她能平安活到这把年纪还真是上天的恩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