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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性随缘》小说妆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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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没用过雪花膏,更遑论香水发蜡——请原谅,我举不出任何一种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名目——我的记忆力是上好的,也有人说是“惊人的”,但就是记不住它们。只在小说和文章里见过,似乎是法国的玩意儿好。有国外朋友来访,常送一个小盒子,很精致的,一律洋文介绍说明,打开看,一排、两排、三排的精巧小瓶子,晓得是化妆品,随手就送人了。受的人常高兴得脸上眼里都放光,说是“值好几千呢”,我也只“一笑置之”。

想起来,挺对不起朋友的。大老远的,从美国、法国、台湾地区……拖着一大堆行李坐飞机来,给你送东西,就这样轻率地“转赠”了。然而再一想,仍旧没有“歉疚”这份心思,这种感觉——一种东西,倘它是有用的,便宜的也是好的,我们吃腻了鸡鸭鱼肉,有人送一盒六必居的老咸菜当感激不尽;孔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三个月后,他老人家口味淡出,送他一碗红烧肘子如何?冻得直打哆嗦,偏偏送来的是婚纱礼服,肯定拿去卖钱买棉衣了。清末一部小说里写了一个人物,爱面子,每次来说请他喝茶,一头肚里饿得咕咕叫,一头还要装模作样地弄“派”,死要面子活受罪,真的不如说“来碗阳春面吧”。

我不是说一概地反对妆扮,女人爱这个,从古至今一个样,而且是一个时期一个“摩登”。最早见到的资料是东汉大将军梁冀的妻子,淡扫蛾眉轻施粉黛之后,要在眼睑下方擦抹,擦得像刚偷泣过那样,薄薄一层泪晕,显得妖媚柔弱可怜。还有个“张敞画眉”不知是用黛石还是用墨?他因打扮老婆成了历史名人。《红楼梦》里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化妆的,林黛玉是“似喜非喜含情目,似蹙非蹙笼烟眉”,害得我放下笔,在马路旁看过往女人,来来往往成千上万的美女,竟没有一个是我心目中那样子的“林黛玉”,只好怅然而归,浩叹“林黛玉化妆术太高明了”。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其实这窗户很需要一个好窗框,老虎狮子的眼单摘出来,也“水灵灵”的,猴子的眼也“活泼泼”的,成吗?说句题外的话,“眉眼眉眼,‘眉’的重要性还要在‘眼’之上呢”——这其实是打扮的要诀。赵飞燕、杨玉环、武则天都是化妆高手,不然她们哄不了皇帝。“燕瘦环肥”就是那时人的审美时尚。龙门石窟里卢舍那佛据说是照武则天相貌雕琢的,这肯定是那时的“时代趣味”。打扮就是这个样儿:按潮流来。

现在我们的时尚是什么?我看是“没有自己”。全部按外国时尚,今天看电影,人家拉“离子烫”,赶紧我也去拉一个;明天看烫发好,急忙又去把“离子”弄成鸡窝。眉毛文得漆黑,眼皮割得翻着肉红,施粉无度,抹油也无章,远看还是个人,近看其实惨不忍睹。我在街上很看到些个“这样的”,我在中央电视台做节目时,食堂里也见到几个“角”,他们卸了妆,看去绝无镜头那般芳姿,也都是“这样的”。或许这是职业需要,我不能说什么,但不能禁心里想“娘希匹的,化妆原来如此”!就是上了妆在那里吃饭,离得近看得清,那整个是赵树理笔下的三仙姑,脸像“什么,什么”东西上挂了霜,眼皮一动就掉渣,又担心落到碗里什么味。

这说的女人。男人呢?也在那里扎小辫描眉,“淡扫春山”。一个个看去都油乎乎的,有的还擦口红。我相信,他们有他们的情趣的,泰国的人妖也有他的情趣,这时代允许。《第三帝国的兴亡》里写希特勒,这个特号战犯早年也是个“画家”,画的画儿人物都像食尸鬼。他也自有他的“情趣”。物反常即妖。男人打扮我也不反对,但我主张该是扮出来“更是自己”,而不是变成怪物妖精。女人打扮男人打扮都是为了对方的需要,哪个正常的女孩,会“需要”妖精呢?

说说也就是说说,在时尚面前真的是人人平等,谁也无力扭转乾坤。何况二月河小小的。今年春节在海南碰见石三八,她是搞美容的,是打扮专家,她弟媳也搞这个,吃饭说话一高兴,把老伴、女儿都送到她们店里去。

人各有志,我照旧,理发时对师傅说,我对各种油脂化学过敏,打打肥皂刮洗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