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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拉松到滑铁卢:改变世界历史的十五大战役》 公元1066年 黑斯廷斯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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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66年1月5日,无儿无女的撒克逊国王爱德华去世,那顶金光灿灿的王冠究竟该落在谁的头上,也就成了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这样的讨论,比的当然不是谁的嗓门大,而是谁的拳头硬。英格兰的贵族和平民一致推举哈罗德为他们的新国王。首先提兵发难的是挪威国王哈德拉达,哈罗德领英格兰大军将挪威人全歼于约克郡的斯坦福大桥,哈德拉达非但问鼎王冠不成,反而断送了卿卿性命。然而,哈罗德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诺曼底公爵威廉已亲率三军,从苏萨克斯海滩登陆英格兰,一场新的搏杀就此开始……

诺曼底人的这场征服,确定无疑地使得英格兰成为一个赢家。

—吉本

阿丽塔那双漂亮的小脚丫子在清澈的溪流中匆匆一闪,便为她赢得了一位公爵的爱情,也给我们带来了“征服者威廉”。假如她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让诺曼底公爵罗伯特为之神魂颠倒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哈罗德在黑斯廷斯的溃败,不会有盎格鲁—诺曼底王朝的崛起,不会有大不列颠帝国。这一思考是弗朗西斯·帕尔格雷夫爵士的,可谓不刊之论。(1)谁要是打算写一部“改变世界历史的爱情”的历史,这位法莱斯制革工人的女儿应该值得在他的大作中占据一个显著的位置。不过,我们在这里关注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子、黑斯廷斯的胜利者。任何一个人,只要他看重英格兰及其帝国对世界命运的影响,就绝不会小觑那次胜利的重要性。

的确,上个世纪一些研究英国历史和法律的杰出作家,在提及“诺曼底征服”时,所使用的措辞很容易使人认为:黑斯廷斯战役所导致的结果,只不过是一个王室家族取代另一个王室家族登上了这个国家的王位,只不过是通过“诺曼底律师的狡诈”使得英国的某些法律被曲解、被替换。但是至少,自从奥古斯汀·梯叶里(2)关于“诺曼底征服”的著作出现以来,这些谬误就被戳破了。梯叶里让他的读者对那次政治和社会巨变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以生动鲜明的笔法,描述了征服者的凶恶残暴,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彻底而持久的革新,包括对古代宪章体制的颠覆,和末代撒克逊国王的垮台。在他的著作中,我们看到了新的法庭和所有权制度取代了旧的,新的种族和阶级分隔被引入,所有辖区都被破坏以满足新暴君复仇心理和反复无常,绝大部分英格兰土地被没收,然后在外侨中重新分配,英国人的名字成了一种耻辱,英国的语言被当作奴性的、野蛮的而遭到拒斥,教堂和政府中的所有高级职位一个多世纪以来都被外族的人所独占。

征服者威廉(1027~1087)

图为英王约翰在签署《大宪章》

梯叶里就“诺曼底征服”对于见证它的同代人以及他们许多人的后继者的社会影响所作的概括,其真实性一点也不逊于其雄辩性。他告诉读者:“对于英格兰被诺曼底的威廉所征服,如果你能形成一个正确概念的话,你必定会认为,它不仅仅是一次政治规则的改变,不仅仅是一个候选人对另一个候选人的胜利,不仅仅是一个政党对另一个政党的胜利;而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核心的闯入,一个社会对另一个社会的粗暴取代,原有的社会被彻底摧毁,它支离破碎的残片仅仅被当作个人财产(或者套用我们一份旧法案中的说法:‘土地上的覆盖物’)而保存了下来。你必定不会认为:一方是威廉,一位国王、一位暴君,另一方是威廉的臣民,所有居住在英格兰的人,不分高低贵贱,无论富有贫穷,他们从此全都是英国人。你必定可以想象:两个民族(在其中一个民族里,威廉是一位成员、一位首领),两个都臣服于威廉的民族,对他们所使用的同一个词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在一方,意思是‘臣属’,在另一方,却是‘被征服’。你必定会认为:在同一个地理周界之内,存在着两个国家、两片国土。诺曼底人的那块,富庶而自由;撒克逊人的那块,则贫瘠而被束缚,因‘租金’和‘赋税’而困厄。前者,到处都是豪华的宅邸,以及墙高壕深的城堡;而后者,则零星散落着茅房柴屋,以及摇摇欲坠的棚舍。那边,居住着幸福而悠闲的人,居住着军队和宫廷中的人,居住着骑士和贵族;而这边,则居住着痛苦劳碌之人,居住着农夫和工匠。一边,奢侈而傲慢,另一边,悲惨而嫉恨—并非是穷人嫉恨富人,而是被掠夺者嫉恨掠夺者。”

或许,梯叶里作品的影响力,因为“诺曼底征服”最终给英格兰带来很好的结果,从而大打折扣。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从黑斯廷斯战役到《大宪章》(3)在兰尼米德签订,期间,那次征服给我们的撒克逊祖先带来了巨大的不幸。《大宪章》的签订,才是英格兰民族真正的新纪元:在这个新纪元里,盎格鲁—诺曼底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不再彼此分隔,不再一方傲慢地轻蔑,另一方郁闷地憎恨。此时,这块土地上自由的人民,无论贵族、骑士、自耕农或市民,全都在英国自由的基础之上联合了起来。

英国的诺曼底贵族,是那场宪章运动的首领,查塔姆曾高贵地称颂他们为“钢铁贵族”。只有这样,才使得英格兰永远铭记“诺曼底征服”的恩惠。作为这块土地上的支配阶级,作为现有民族中最勇敢、最活跃的军事贵族,他们根植于英格兰各地。

基佐的说法或许听上去荒谬,但事实并不夸张。他说,英格兰的自由,要归功于诺曼底人对她的征服。的确,撒克逊人的制度是英国自由最初的发祥地,仅凭他们内在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建立起英国的永久自由宪法。正是诺曼底征服,给他们注入了新的活力。英国的政治自由,产生了特殊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从盎格鲁—撒克逊和盎格鲁—诺曼底的人口和法律可以发现他们在这个孤岛上被置于彼此相关的境地。在末代盎格鲁—撒克逊国王统治下的英格兰,其情形与加洛林王朝(4)的末代国王和卡佩王朝(5)早期亲王统治下的法兰西的情形十分相似。王权软弱无力,大贵族们则强大而狂暴。虽然在撒克逊人的英格兰,民族团结要优于法兰西,虽然英格兰本地的自由制度,比11世纪类似的大陆国家中的类似制度更现实、更有活力,但是,如果任由其自生自灭的话,撒克逊人的政治制度仍然有可能陷于彻底的混乱,从这种混乱中,首先会产生出一个类似于法国那样的贵族阶层,接着,就是君主专制政体,最后是一系列无政府主义革命。这样的情形,如今在我们周围到处都能看到,但没有出现在英国。

这个孤岛最近的征服者,也是最勇敢、最优秀的。我甚至不把罗马人排除在外。尽管我们同情哈罗德和赫里沃德,憎恨新森林(6)的创建者和约克郡的毁灭者,但我们必须承认,诺曼底人比1066年在此与他们狭路相逢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和盎格鲁—丹麦人更优秀,也比那些腐化堕落的法兰克人和那些已经被制服、奴颜婢膝的罗马外省人更优秀。公元912年,正是从他们手里,诺曼底人夺取了高卢以北的地区,这些地方,至今被人称为“诺曼底”。

诺曼底人之所以在那些有哥特血统的能征善战的民族中出类拔萃,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勇猛过人和井然有序的从属关系或军事纪律,而且,也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欣赏和接纳自己所遭遇的更高级文明的天生才能。因此,在卡佩王朝草创时期那些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罗洛(7)公爵和他的斯堪的纳维亚勇士欣然接受了法兰西从罗马帝国和查理曼帝国那里继承来的信条、语言、法律和艺术。他们采纳了皇帝和国王们的法典所确立的习俗、责任和服从。不过,他们向这些法律的应用注入的,是一种生命的精神、一种自由的精神,还有军事服从的习惯,和对国家策略的适应能力,这些,能够使整体的安全和各自的独立相一致。满腔的侠胆柔肠,强烈的宗教热情,对名门闺秀那种近乎偶像崇拜的尊敬,对那个时期新出的诗篇的浓厚兴趣,为缜密的思考和辩论而对智力活动的强烈喜爱,以及所有温文尔雅的精致和华丽,在所有这些方面,诺曼底人是全世界的骑士榜样。他们卓越的品质,被许多更黑暗的特性所玷污:骄傲自满,残酷无情,对勤奋、正义和所有被他们认为是底层社会的情绪感受的无情蔑视。

他们与撒克逊人的逐步融合,使他们民族性格中这些粗糙而邪恶的东西变得更加柔和,作为回报,他们用新的生气和力量点燃了麻木迟钝的撒克逊人。在诺曼底人到来之前,英格兰在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微不足道,没有他们,她绝不可能从卑微琐碎中脱颖而出。吉本的权威使得他的话可以被认为是一锤定音:“诺曼底人的这场征服,确定无疑地使得英格兰成为一个赢家。”我们可以骄傲地引用法国人拉宾的话,他在一个多世纪之前就写到过黑斯廷斯战役,在谈及此战所引发的革命时,认为它是“英格兰借以达到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辉煌高度的第一步”(8)。

这场逐鹿之争,使诺曼底人威廉成了英格兰国王,其重要性因为英国王冠竞争者们高尚的个人品格而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些竞争者一共有三位。一位是来自北方的外国君主,一位是来自南方的外国君主,一位是这个国家的本地英雄。第一位是哈德拉达·哈拉德(9),挪威最强大、最有骑士风度的国王;第二位是诺曼底公爵威廉;第三位是撒克逊人哈罗德(10),戈德温伯爵的儿子。从来没有比这更高贵的战士,没有比这更高贵的奖赏,也没有比这更壮观的角逐。撒克逊人战胜了挪威人,诺曼底人又战胜了撒克逊人。但是,挪威人的勇猛顽强,从来就没有比哈拉德和他的大军在斯坦福大桥上战斗和失败时表现得更加卓著;而撒克逊人在面对敌人时,从来也没有表现得比我们的哈罗德和他的人马在黑斯廷斯那个生死攸关的日子里更勇敢。

在忏悔者爱德华(11)国王统治时期,诺曼底国王对英格兰王冠的觊觎还很少被人惦记,而且,虽然哈德拉达的前任国王马格努斯曾经也凭借与前英格兰国王哈迪克努特所签的一份契约而宣称:他有权利登上英格兰的王座,但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严肃的努力以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过,对于撒克逊人哈罗德和诺曼底人威廉之间的竞争,忏悔者爱德华倒是早有预见,并为之扼腕慨叹,人们相信,他在弥留之际,就已预言了这场悬在英格兰头上的灾难。威廉公爵是爱德华国王的亲属。哈罗德是英格兰最有权势的贵族家庭的头领,与王室血统很近,就个人而言,他又是这个国家最勇敢、最受欢迎的首领。爱德华国王膝下空虚,无儿无女,最近的旁系后嗣,是一个难堪大任的羸弱小孩儿。早在爱德华国王去世很久之前,哈罗德伯爵就被预定为人民选择的国王,虽然人们相信:忏悔者爱德华的个人好恶更倾向于诺曼底公爵。

忏悔者爱德华

爱德华国王去世之前,哈罗德正在诺曼底。这位撒克逊伯爵的大陆之行,其动机有颇多疑点,但在1065年,他就已经在诺曼底公爵的宫廷里,在竞争对手的控制之下,这一事实却是无可置疑的。威廉巧妙而毫无顾忌地利用了这一天赐良机。虽然表面上哈罗德受到了谦恭而友好的对待,但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完全依赖于对公爵的百依百顺。威廉表面上信任而诚实地对他说:“爱德华国王与我曾经像兄弟一样生活在同一片屋顶下,那时候,他就允诺,只要他成为英格兰的国王,他就让我继承他的王位。哈罗德,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实现这个承诺。”哈罗德以赞同的口气答复了他,并根据威廉的要求,进一步同意娶威廉的女儿阿德拉为妻,同时答应把自己的妹妹送来嫁给威廉家族的一位贵族。这个诡计多端的诺曼底人,并不满足于这一强行要求来的允诺,他决定以更严肃的担保来约束哈罗德,一旦食言,这个勇敢的撒克逊人将背上沉重的精神负担,因为他的原因而使其他人受挫。在一次诺曼底贵族的全体会议上,哈罗德被要求向作为英格兰王冠当然继承人的威廉公爵表示效忠。哈罗德跪在威廉的面前,把自己的双手放在公爵的双手上,通过反复表演这样庄严的仪式,承认公爵是自己的主人,允诺效忠于他、服从于他。但威廉想要得到更多。他命人将保存在诺曼底的修道院和教堂里的圣徒遗骨收集起来,放进议事厅内的一只箱子里,再在外面覆盖上一块金帛。在隐蔽的遗骨箱上,放着一本祷告书。然后,公爵一脸严肃地向他名义上的客人、事实上的俘虏致辞,说:“哈罗德,我要求你在此次贵族会议上通过宣誓来确认你曾经向我作过的承诺:在爱德华国王去世后,你将帮助我获得英格兰的王冠,娶我的女儿阿德拉为妻,并把你的妹妹送到我这里,嫁给我的一位贵族。”哈罗德又一次大吃一惊,他无法否认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于是只好走近祷告书,把手放在上面,他不知道下面是一只装着遗骨的箱子。从前一位极其详细地描述过当时场面的诺曼底编年史家说(我几乎是在复述他的话),当时,哈罗德把手放在了祷告书上,手在战栗,肌肉在颤抖。但他还是发了誓,誓词允诺:娶阿德拉为妻,在爱德华死后,如果自己还活着的话,就竭尽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所有的一切,把英格兰交给公爵,愿上帝帮助我。众人高喊:“上帝保佑!”当哈罗德站起身来的时候,公爵让他走近那只箱子,揭开覆盖在上面的遮盖物,指给哈罗德看他刚才手按其上宣誓的是神圣的遗骨。看到眼前的情形,哈罗德大惊失色。

这之后,哈罗德很快就得到允许,返回了英格兰。期间,他因为在诺森布里亚(12)用自己的智慧和仁慈平息了盎格鲁—丹麦人的一些可怕骚乱,而使自己名声大振。不久之后,他发现自己处于两难境地,必须作出决定:是恪守曾经向诺曼底人发下的誓言,还是顺从民意登上英格兰已经空出的王位。1066年1月5日,忏悔者爱德华国王驾崩,第二天,一次领主和高级教士会议在伦敦召开,伦敦市民也举行集会,他们宣称:哈罗德应该是他们的国王。据传,爱德华在临死的时候也提名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不过,他的同胞们对他杰出优点的赏识才是他南面而冠的真正基础。哈罗德决定把自己在诺曼底发下的誓言丢到脑后,因为这一誓言是被胁迫的,因而也是无效的。1月7日,他被加冕为英格兰国王,从大主教的手里接过了英格兰的金质王冠和权杖,还有古老的国家象征:一把沉重的战斧。他迫切需要撒克逊王权标记中这一具有特殊意义的部分。

来自诺曼底的信使很快就到了,目的是要提醒哈罗德:他曾“手按神圣的遗骨,亲口”向公爵立下的誓言。撒克逊国王回答道:“的确,我曾向威廉发过誓,但那是在强迫之下发的誓。我向他允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以及我无法以任何方式掌握的东西。我的王权不是我自己的。我不可能违背国家的意志放弃它,我也不能违背国家的意志娶一个外国妻子。至于我妹妹,公爵曾声称要把她嫁给他的一位首领,但她就在那一年死了,他难道要我把她的尸体送去么?”

威廉又送来了一封信,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接下来,公爵在整个基督教世界到处散播他对竞争对手的评价,说他发假誓,说他不守信用;并声称:一定要在这一年结束之前,用手里的利剑主张自己的权利,追击并惩罚这个发假誓者,哪怕是他躲到那些他认为最坚固、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在开始敌对行动之前,威廉以他的深谋远虑向罗马教皇递交了他的要求,希望得到教皇对此事的裁决。哈罗德拒绝承认这个法庭,也不打算在意大利教士面前为自己英格兰国王的头衔作出任何答辩。教皇和红衣主教们在对威廉的申诉进行一次正式的审查之后,罗马作出的严肃裁决是:英格兰属于诺曼底公爵。罗马教廷给威廉送来了一面旗子,教皇亲自为这面旗子举行了圣礼,并为入侵英格兰祝福。如今,欧洲大陆各地的神职人员都乐此不疲、热火朝天地为威廉的计划大吹法螺,说这是为上帝而战。除了这些精神武器之外(其在11世纪的作用不能依据19世纪哲学来衡量),这位诺曼底公爵还动用了他头脑和身体的全部活力、其整个公国的全部资源,以及他在附庸诸侯和盟友中的全部影响力,以收集“西方民族所见识过的最卓越、最强大的武器”(13)。所有富有冒险精神的基督徒,全都聚集到了那面神圣旗帜的周围,在威廉公爵的统帅之下,这位在那个年代最有声望的骑士、最贤明的将领,允诺带领他们在英格兰美丽的领土上走向光荣、走向财富。他的大军,充满着欧洲大陆的骑士精神,所有人都热切盼望在教皇的命令下用战斗拯救他们的灵魂,热心于在一项如此伟大的事业中展现他们的勇气,同时也渴望威廉慷慨允诺的薪水和战利品。不过,诺曼底人自己,才是这支大军的核心力量;而威廉本人,则是他们所有人的最强大、最贤明、最凶残的灵魂。

1066年整个春夏两季,诺曼底、皮卡第和布列塔尼的所有港口,都被热火朝天的准备工作所造成的繁忙的喧闹声所包围。在英吉利海峡的对岸,哈罗德国王也集结了大军和舰队,他满心希望以此把南来的入侵者碾得粉碎。但是,挪威国王哈德拉·哈拉德达从另外的方向对英格兰所发动的一场意想不到的袭击,却打乱了撒克逊人用以对付威廉公爵那支凶险舰队的神机妙算。

是哈罗德那位变节的弟弟托斯蒂格伯爵,煽动挪威国王执行这项计划,不过,在威廉公爵更重要的胜利远征面前,这项计划的价值,自然也就黯然失色,但就其宏大程度而言,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港口也是罕见的。哈德拉达的舰队,包括200艘战船、300艘普通船只和他的大军中所有最优秀的挪威勇士。他首先航行至奥克尼郡,在那里,有许多岛民加入了他的队伍,然后驶向约克市。在约克市附近打了一场恶仗之后,他彻底击溃了诺森布里亚两位总督埃德温伯爵和莫卡伯爵。约克市敞开了大门,所有乡村地区,从泰恩河到亨伯河,全都向他俯首称臣。埃德温和莫卡溃败的消息,使得哈罗德不得不离开他在南海岸的位置,立即移师北上,抵抗挪威人。哈罗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4天之内就赶到了约克市,让挪威国王和他的盟友们大吃一惊。然而,接下来在斯坦福大桥附近展开的战斗却打得非常艰难,长时间未能见出分晓。眼见得无法用武力击溃挪威人的方阵,最后,哈罗德通过伪装溃逃诱使他们离开紧密的队列。接着,英格兰纵队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一场屠杀随之发生,其程度之惨烈,或许可以根据此后1/4个世纪里挪威人的筋疲力尽和了无生气得出判断。1066年9月25日,哈德拉达·哈拉德国王以及他所有的贵族精英,全都在斯坦福大桥上命丧黄泉,灰飞烟灭。这是挪威的佛洛顿山(14)之战。

哈罗德的胜利是辉煌的,但付出的代价却十分昂贵:有许多最优秀的官兵阵亡了;而更昂贵的代价,是威廉公爵所获得的宝贵机会:他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长驱直入,正由苏塞克斯海岸登陆。早在8月中旬,威廉的所有船只就全都集结在戴夫河口,那是位于塞纳河与欧姆河之间的一条小河。他所集结的大军,总共有5万骑士和1万下等兵。许多骑士骑着战马,但也有许多人不得不充当步兵,因为很难相信威廉能够找到那么多的运输工具运送5万匹战马渡过英吉利海峡。很长时间以来,风向一直不利,公爵利用可以开航之前的这段间隙,对大军的组织和纪律进行了完善和改进,看上去似乎使之达到了尽善尽美的状态,就像750年后集结在同一海岸的另一支大军所自吹自擂的一样,其时,拿破仑陈兵于此,同样也是为了突袭英格兰,老天保佑,他白费力气。

诺曼底将领

直到秋分时节,风向才从东北转向了正西,诺曼底人总算有机会离开百无聊赖的戴夫海岸。他们心急火燎地上了船,扬帆起航。但眨眼之间,和煦的海风就增强为大风,把他们沿法国海岸吹到了圣瓦勒里,他们大多数人在那里找到了庇护所,但还是有许多船只葬身海底,整个诺曼底海岸到处都是溺死者的尸体。威廉的军队士气为之大挫,他们开始不喜欢这个计划了,他们要对抗的似乎正是这些因素,虽然事实上,那如此长时间地把他们困在戴夫河口的东北风,和把他们赶到圣瓦勒里的强劲西风,才有可能是这帮侵略者最好的朋友。它们阻止了诺曼底人渡过英吉利海峡,直到撒克逊国王和他的防守大军从苏塞克斯海岸挥师北上,去约克市迎战哈德拉达·哈拉德;直到那支遵照哈罗德国王的命令在英吉利海峡巡航以阻截诺曼底人的强大的英格兰舰队,为了装运新的军需储备而被迫临时解散。

在圣瓦勒里,为了重新鼓舞起士兵们的士气,威廉公爵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到最后,他命人挖出该地守护圣徒的尸体,并抬着尸体庄严地游行,而所有聚集起来的士兵、水手和随军牧师,都祈求这位圣徒代他们向上帝他老人家求情:让风向改变。就在那天夜里,风向改变了,使得这位中世纪的阿伽门农能够离开他的奥里斯(15)。

诺曼底人的舰队离开了法兰西,驶向英格兰,一路上全速航行,身后是温柔和煦的南风。侵略者们渡过了一片不设防的海域,发现了一片不设防的海滩。1066年9月29日,正是在位于佩文西城堡和黑斯廷斯城堡之间的苏塞克斯的佩文西湾,这个岛国最后的征服者登陆了。

身在约克市的哈罗德,正在为他最近的胜利而欢天喜地,这场胜利,从斯堪的纳维亚宿敌的手里拯救了英格兰,眼下,他正忙着重建被哈德拉达·哈拉德所摧毁的郡县政府,就在此时,传来了诺曼底的威廉公爵和他的大军已经在苏塞克斯海岸登陆的消息。哈罗德立刻匆匆挥师南下,迎战这位期待已久的死对头。由于他的大军在与挪威人的战斗中所遭受的惨重损失,这使得不可能再有一定规模的能征善战的老兵队伍随他一起向伦敦、继而向苏塞克斯急行军了。他在首都仅仅停留了6天,其间,他发布命令,从南部和中部郡县征集军队,同时指挥他的舰队重新向苏塞克斯海岸集结。哈罗德在伦敦受到了很好的接待,他召集军队的命令得到了市民、领主、佃户和底层自由民的迅速响应。因为在他短暂的统治时期内,就表现出了是一个公正而英明的国王,对所有人都亲切和蔼,为国家的利益而积极行动,无论是在海上还是在陆地都不知疲倦地辛勤操劳。他本可以召集到比威廉更多的兵力,但最近的胜利使得他过于自信,再加上关于国家正在被侵略者蹂躏的报告让他怒不可遏。因此,他刚刚在伦敦集结了一支小规模部队,就迫不及待地向苏塞克斯海岸进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横穿萨里(16)和苏塞克斯,希望给诺曼底人一个措手不及,正如他最近通过一次类似的强行军成功地让挪威人大吃一惊一样。但是,他如今要对付的敌人,其勇敢,与哈德拉达·哈拉德不相上下,其技巧和谨慎,则远过之。

过去的一些诺曼底编年史家,曾经以生动传神的笔法,描绘过威廉公爵登陆时的情形。据他们说,威廉自己的战船是诺曼底舰队中首屈一指的:

它被称作“莫拉号”,是公爵夫人玛蒂尔达赠送的礼物。船头上有一个手持弓箭的男孩铜像,面朝英格兰的方向,引颈而望,仿佛正要向那里弯弓而射。微风习习,温柔和煦,海面上风平浪静。船队靠向干燥的陆地,一艘挨着一艘,并排靠岸。你可以看到优秀的水手、军士和侍卫起身向前,开始卸船。抛锚、收缆,拿出盾牌和马鞍,准备让战马登陆。弓箭手来了,他们首先踏上陆地,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强弓,斜背着装满箭镞的箭囊。所有人的须发都修剪得干净利落,所有人都一身短衣短裤,准备进攻、射击、转身和短兵相接。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准备投身战斗。他们急速穿行过整个海岸,没有发现敌人的一兵一卒。弓箭手过去之后,全副武装的骑士开始登陆了,他们身披锁子甲,胸前挂着盾牌,头盔上扎着饰带。他们在海滩上排列好队形,各人拿好自己的武器,骑上战马,全都身佩长剑,手持挺立的长矛,策马向前,进入了英格兰的国土。接下来是木工们登陆,他们手持大板斧,腰间挂着刨子和锛子。他们在一起互相商量,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搭建城堡。他们已经随舰队从诺曼底带来了3座木制城堡,全都是准备拼装的散件。他们从船上卸下其中一座城堡的材料,全都堆成了形、打了眼,只等用销子把它们拼装在一起,销子也已经削好,装在一只大木桶里。傍晚之前,他们就在英格兰的地盘上搭建了一座很好的堡垒,他们把整个大军的军需储备贮藏在这里,足够所有人的吃喝,只要他们高兴待在这片海滩上。

当威廉公爵本人登陆的时候,刚一踏上海岸就滑倒了,身体向前,两手着地。所有人立刻都站起身来,大声哭喊:“这真是个不祥的兆头。”然而,威廉公爵却精神抖擞地欢呼起来:“瞧呀,天哪!上帝保佑,我已经用自己的双手占有了英格兰的土地。它现在就是我的了,我的也就是你们的。”

第二天,他们沿着海岸向黑斯廷斯进军。快到黑斯廷斯的时候,公爵命令部队在此安营扎寨,并搭建了另外两座木制城堡。那些劫掠者,还有那些搜寻战利品的人,疯狂攫取所有他们能找到的东西,唯恐白来一趟。英国人不得不望风而逃,赶着他们的牛羊,抛别他们的家园。许多人把坟场墓地作为他们的藏身之处,即使在那里,也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除了来自诺曼底营地的劫掠者以外,还有被威廉分派到这个国家的大队骑兵,以及当哈罗德率领大军全速从伦敦向南进军的时候那些被迫后撤与诺曼底主力会合的人,据他们报告,撒克逊国王像一个疯子那样正在急速行军。不过,当哈罗德发现自己打算让敌军大吃一惊的想法已经彻底泡汤的时候,他改变了策略,在离诺曼底人的阵地大约7英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派出了一些会说法语的密探,去刺探敌人的人数规模和准备情况,他们回来的时候充满惊讶地报告:威廉公爵营地里的随军牧师比英格兰军队的战斗人员还要多。他们错把所有短发无须的诺曼底士兵都当作随军牧师了,因为那时候的英国俗众都习惯于长发美髯,哈罗德知道诺曼底人的习俗,对他们的话一笑置之,说:“你们看到的那些人并不是牧师,而是骁勇善战的士兵,你们很快就会领教他们的厉害。”

哈罗德的军队在数量上远远少于诺曼底人,他的一些指挥官建议他撤回伦敦,把南部乡村地区夷为平地,饿死这些侵略者。这一策略毫无疑问是明智的,因为撒克逊人的舰队眼下已经重新集结,将彻底截断威廉与诺曼底的所有联系,这样一来,一旦他的补给储备消耗殆尽,就必定会向伦敦进发;而在那里,哈罗德所率领的整个王国的军事力量,能够抵挡住诺曼底人的进攻,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被饥饿和疾病所毁灭。但哈罗德英勇无畏,热血沸腾,他的仁慈心肠也使得他无法承受他的南撒克逊臣民遭受哪怕是临时性的毁灭家园之苦。“他不会烧毁房屋和村庄,也不会夺走人民的财产。”

哈罗德的两个弟弟格斯和利奥弗温也在营地里,格斯竭力说服他不要亲自参加这场战斗。事实表明,威廉公爵用神圣誓言的紧箍咒束缚哈罗德的计划设计得多么高明。“我的兄长,”年轻的撒克逊亲王说,“你无法否认曾经对威廉公爵发下的神圣誓言,无论是被强力所迫还是出于自由意志。为什么要冒险以负罪之身亲自参加这场战斗呢?对我们这些没有发过任何誓的人来说,这是一场神圣而正义的战争,因为我们是为自己的国家而战。交给我们吧,让我们单独来打这一仗,正义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会赢的。”哈罗德回答说,他不会在别人为自己卖命的时候袖手旁观。那样,人们会认为他是个胆小鬼,谴责他把最好的朋友派到自己不敢去的地方。因此,他决定战斗,亲自战斗。但作为一个将领,他还是太善良了,在这场行动中不可能是一个攻击者。他决定在停止前进的那座山冈上固守自己的阵地,于是竖起了一排树桩栅栏,再在其间编织起柳条篱笆,他说,他将在那里抵御任何来敌。

今天的记功寺遗址,正是当年哈罗德的大军所驻守的地方。这座修道院的祭坛就耸立在哈罗德自己的军旗所插的地方,也是杀戮最残酷的地方。大获全胜之后不久,威廉公爵就发誓要在这里修建一座修道院,一排漂亮而庄严的建筑群很快就在这里拔地而起,多少年来,修道士们一直在这里祈祷,为那场战斗中的死难者的亡灵做弥撒,这座修道院也正是由此而得名。之前,这个地方被称作“森拉克”。这座古老的大型建筑,如今已难觅踪迹,但在它的遗址及其附近地带,不难寻觅这场战斗中主要事件现场的蛛丝马迹。不可否认哈罗德在部署他的人马时所表现出的军事天才,尤其,如果我们还记得他缺乏骑兵的话,则更是如此,而对手的主要力量,正是由这一兵种所组成的。

黑斯廷斯遗址

一条狭长的山脊向内延伸,几乎有7英里,从那块高地直接伸向黑斯廷斯的东北。这条山脊的走向是从东南到西北,从黑斯廷斯到伦敦,通常的路线必定经过它的顶峰,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莫不如此。它的对岸,正对着山脊的地方,耸起了一座相当宽阔的高地,面向东南。这块当时被称作“森拉克”的高地,被哈罗德的军队所占据。对进攻者而言,如果不能克服相当不利的自然条件,不可能从正面进攻它;当他们在高地的底部蜿蜒迂回并位于向两边突起的山脊之下的时候,如果转身,则会把自己的侧翼暴露在致命的攻击之下。背后,有一片崎岖不平、树木繁茂的区域,如果敌军成功地迫使英格兰人从他们的阵地后撤的话,这里看上去为哈罗德重新集结他的部队、阻挡敌军的前进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而一旦诺曼底人被击退的话,要想挽救他们全军覆灭的命运,几乎没有可能。怀着这样的希望和期待,哈罗德国王命令将他的军旗插在一条向下通往森拉克山坡的小路上,那里,从峡谷向上的坡度最缓,如果敌军从这块山坡上进攻,肯定会被控制住。记功寺祭坛的石头底座,是哈罗德曾经站过的地方,最近几年被发现了。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双脚放在哈罗德当年站立的地方,其时,哈罗德与那面在他头顶上猎猎飘扬的英格兰军旗站在一起。当交战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竭力死守,在这里中箭倒地,在这里“痛苦地靠着他的盾牌”,最后在这里一败涂地,撒克逊的旗帜随着他一起被打倒,也像他一样,再也不会起来。

很少有哪处古战场被人们如此彻底地追踪探索,其整个现场都伴随着让人充满浓厚兴趣的联想,但最能唤起我们的同情、刺激我们的情绪的现场,还是哈罗德本人战斗和阵亡的地方。那些阴暗祭坛的破碎残片,那些爬满底座的野花,似乎很符合人们对那位勇敢的撒克逊人的回忆,他就是在那里倒下的。旁边栽植的一棵棵月桂树,向这片遗址招手致意,使我们想起那位征服者,在那个可怕的日子快要结束的时候,把他胜利的旗帜插在撒克逊人的旗子被踩踏蹂躏的地方猎猎飘扬,在战死者的尸首之间举行他的胜利狂欢,他的身边,是欢腾雀跃的诺曼底骑士。

当侵略者在黑斯廷斯的营地得知哈罗德国王已经带着他的大军向南进军的时候,紧接着是一段短暂的间歇期,直到两支大军在这场决定性的遭遇战中短兵相接。

威廉确保稳操胜券的唯一机会,就在于促成一场全面交战,他高高兴兴地指挥大军从营地向黑斯廷斯城外靠近撒克逊人阵地的一座山冈推进。同时,还不忘作出夸张矫饰姿态,装出神圣而克制的样子,向哈罗德重申他的劝告和要求,以此削弱对手的力量。

一位名叫雨果·麦格罗特的修道士,以威廉的名义来拜访撒克逊国王,给他3项选择:1.放弃王位,交给威廉;2.提交给罗马教皇仲裁,以决定谁应该是国王;3.以一场决斗定王位归属。哈罗德不客气地回答:“我不会放弃王位,不会交给教皇裁决,也不会同意一决高下。”他一点也不缺乏勇敢,但是,全体撒克逊人给了他这顶王冠,不会允许他把它押在一位意大利牧师的手里,更不会允许他拿它来赌一场胜负难卜的决斗。对撒克逊国王的拒绝,威廉一点也不生气,而是按部就班地继续推行他蓄谋已久的策略,派那位诺曼底修道士重返哈罗德的营地,行前指示他:“去告诉哈罗德:如果他遵守从前与我订立的协定,我会把亨伯河对岸的所有领土交给他,把所有被戈德温占有的领地给他的弟弟格斯。如果他还是坚持拒绝我的提议,那么当着他所有人的面你就告诉他,他是一个伪誓者、一个说谎者。还有,他和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将被教皇亲自宣布逐出教会,教皇的敕令就在我的手里。”

雨果·麦格罗特语气庄重地传达了这个信息。诺曼底的编年史家说,当说到“逐出教会”这个词的时候,英格兰的首领们面面相觑,仿佛某种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接着,一位首领说:“我们必须战斗,无论可能面临怎样的危险。因为,我们应该考虑的并不是我们要不要接受一位新的主人,就好像我们的国王已经死了:事情完全不是这样。诺曼底公爵已经把我们的土地给了他的指挥官、他的骑士、他所有的百姓,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已经向他谢过恩。如果他们的公爵成了我们的国王,他们所有人都会期待礼物。他本人则必定会把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女儿,以及所有早先答应给他们的东西,拱手交给这些人。他们来到这里,不仅仅要毁灭我们,还要毁灭我们的子孙后代;他们将从我们手里夺走我们祖先的家园,而当我们不再有家园的时候,无论我们去哪儿,我们又能做什么呢?”(17)

10月13日一整天都在进行这些交涉,到夜里,威廉公爵向他的人宣布:明天将是战斗之日。据说,那个夜晚,两军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度过的。撒克逊士兵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的,他们围绕着篝火,唱着本民族歌曲,畅饮着啤酒和葡萄酒。而诺曼底人则在向随军牧师忏悔,同时有数以千计的人领取圣餐。

10月14日礼拜六,这场伟大的战役打响了。

利用我们所了解的史料知识,特别是加上场地调查的帮助,要撰写一份关于此次战役主要事件的记述,并不困难。不过,如果引用过去的编年史家那些动人心魄的描述,应该更好。他们写作的时候,对这场战役的记忆依然新鲜饱满,战士们的感情和偏见依然在他们后代的胸中热烈激荡。诺曼底诗人罗伯特·瓦斯在这些老作家中最匠心独运、最生动活泼。比之当今最有才华的浪漫作家所能提供的那些东西,从他那里,我们可以得到对这场战役更生动、更全面的描写。我们还有一件关于这场战役的古代纪念品,它比任何编年史家和诗人都更可靠,而且,它显然进一步证实了瓦斯的描述,这就是著名的“贝叶挂毯”(18),它描绘了威廉公爵远征的主要场景及其相关的环境,虽然偶尔怪异,但细节却详细而准确。据传说,这是玛蒂尔达王后与宫廷女士们为了向高贵的征服者表示敬意而亲手制作的,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个传说,但毋庸置疑,作品产生的年代,与这场战役发生的年代是相同的。

贝叶挂毯(局部)

让我们跟随诺曼底编年史家的描述,想象黑斯廷斯西北地区美丽的撒克逊风光吧:和风习习的高地,绿草茵茵的山坡,隆起的岛屿上,起伏连绵的山脊伸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参差错落的灌木林,森林中浓荫馥郁的林间空地,披挂着缤纷的秋日色彩。这一切,呈现在785年前的10月14日早晨。诺曼底大军从他们的帐篷里鱼贯而出,一队队、一组组,在旗帜及首领的指挥下迅速编队。公爵命令将整个大军编为3组,这样可以在3个不同的位置向撒克逊人的阵地发起进攻。公爵站在一座山冈上,从那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人,贵族们环绕在他左右,他威严地向他们训话。他告诉他们,他如何信任他们,他所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他们的,以及他对胜利多么有把握,因为,全世界再也没有哪支大军像在他身边编队的这支大军这么勇敢、这么优秀、这么忠诚。接下来,各路大军依次向他欢呼、呐喊:

“您不会看到一个胆小鬼,如果需要,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害怕为您而死。”公爵回答他们:“不胜感谢。请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心慈手软,从一开始就狠狠地打;不要为了夺取战利品而稍作停留,所有战利品都将是共有的,人人有份。求饶不会有安全,逃跑也不会有安全,英格兰人既不爱诺曼底人,也不会饶恕诺曼底人。他们曾经残忍,现在依然残忍;他们曾经虚伪,将来仍然虚伪。不要向他们示弱,他们不会可怜你们。无论是跑得快的胆小鬼,还是打得狠的大胆汉,英格兰人都不会因此更喜欢他们,也不会因此更宽恕他们。你们或许可以逃到海边,但你们不可能逃得更远;你们在那儿既不会找到船,也不会找到桥;那里也没有士兵接应你们;英格兰人会追上你们,在你们满心的羞愧中杀死你们;你们更有可能死于逃跑,而不是死于战斗。既然逃跑救不了你们,那么,战斗吧,你们会胜利的。我对胜利坚信不疑,我们为荣誉而来,胜利就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喜欢,就肯定能得到它。”话音刚落,威廉·菲茨·奥斯伯骑上他全副铁甲的战马,策马向前:“陛下,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让我们全都把自己武装起来。去吧!去吧!”

于是,所有人都走进了他们的帐篷,尽可能好地把自己武装起来。公爵忙得不亦乐乎,向每个人下达命令;他对所有部属都很谦恭,向他们分发武器和战马。

现在,贵族、骑士和重骑兵全都武装完毕。步兵装备精良,每个人都拿着弓和剑,头戴铁盔,足蹬高统靴。一些人周身绑束着精良的皮革,多数人身着长袍,腰间挂着箭囊和弓。骑士们有锁子甲和剑,铁靴和熠熠闪光的头盔,脖子上挂着盾牌,手里紧握长矛。所有人都佩戴着标志,这样,每个人都能认出自己的同伴,不会误伤自己的同胞。步行者前面领路,保持密集的队形,手持弯弓。骑士策马其后,从后面支援弓箭手。步兵和骑兵始终保持他们最初的行军路线和秩序,以紧密的队形缓慢行进,这样,就不会彼此超越或分开。所有人都坚定、紧凑而勇敢地前进。

哈罗德也已经把他的人召集起来了,伯爵、侯爵和封臣,他们来自城堡和都市,来自港口、乡村和城镇。农民也被从各个乡村召集到一起,拿着他们所能找到的五花八门的武器:棍棒和大镐,铸铁和鹰架。英格兰人已经把哈罗德和他的朋友及贵族们所在的地方团团围起来了。

四面八方的英国人都赶来了。所有听说了威廉公爵到达消息的人,纷纷拿起了他们的武器,赶来保卫他们的国土。但亨伯河以北的地区没有来人,他们手头有别的事要忙,丹麦人和托斯蒂人给他们带来的损害太大了,他们的力量被大大地削弱。

哈罗德知道,诺曼底人会来找他们贴身肉搏,因此早已把他的人所驻扎的场地围了起来。他已经让他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严阵以待。

英格兰人已经在自己的面前用盾牌和树木构筑起了一道围墙,这道围墙编结、连接得很精密,甚至没留下一条缝隙。任何一个试图攻击他们的诺曼底人,都必须首先通过他们前面的这样一道屏障。在这样一道盾牌和路障的掩护下,他们打算固守到底。如果他们坚持这一目标,那一天他们就不会被征服。因为,每一个向前冲锋的诺曼底人,都会在短斧、锚爪、棍棒或者诸如此类的武器下送命。哈罗德国王发布命令并向周围的人宣布:所有人列队的时候都要面朝敌人,不许离开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要竭尽全力死守自己的位置。这样,无论谁来犯,都会发现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然后,他命令肯特人去防守诺曼底人很可能发动进攻的地方,因为他们说,肯特人有资格打头阵,无论国王何时投入战斗,最初的一击都是属于他们的。伦敦人的权利就是围绕在国王周围,保卫他的人身,保卫他的军旗。

期间,诺曼底人出现了,他们正翻越那条山脊,其大军的第一部分正沿着山冈前进,穿过峡谷。不久,紧随第一部分之后,规模更大的第二部分进入了视线,他们被领向了战场的另外部分,像第一部分一样,也编好了队形。哈罗德看着他们,仔细研究着,当他正指着这些人让格斯看时,又一支部队进入了视线,覆盖了整个平原,他们中间,高高飘扬着那面来自罗马教廷的旗子。旗子的旁边,正是威廉公爵,以及诺曼底大军中的精锐力量。

当两支大军完全看清对方的时候,巨大的喧哗和骚动迅速升起。你可以听见许许多多号角的声音,你可以看到他们正步调一致地排列成行,举着盾牌,挺起长矛,拉满弓,箭上弦,一方准备进攻,一方准备防守。

英格兰人严阵以待,诺曼底人还在继续前进。当他们接近的时候,想必看见了英格兰人正在来回摆动,往复徘徊。军队列队就绪,有些人红光焕发,有些人面色苍白;有些人在准备他们的武器,有些人在举起他们的盾牌;勇敢者抖擞起精神准备战斗,胆怯者面对正在接近的危险瑟瑟发抖。

诺曼底人继续前进发动进攻,英格兰人兵来将挡、稳固防守。有些人正在攻击,有些人奋力向前;所有人都大胆勇猛,全都把恐惧抛在脑后。号角的刺耳鸣响,长矛的呼呼生风,钉头锤的有力重击,刀剑的快速碰撞,汇成震耳的巨响,在远处回荡。

战斗从早晨9点钟开始,直到下午3点,这场恶仗依然起起落落,难解难分,没人知道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诺曼底人看到英格兰人防守严密,他们的阵地又是如此坚固,以至于丝毫也奈何不得。于是,他们秘密地商议,准备撤退,假装溃逃,直到英格兰人来追赶他们,使他们自己散开在战场上。因为他们认识到,一旦他们能够让敌人打破自己的阵列,他们就能够更容易地攻击英格兰人,更容易击溃他们。他们说到做到。诺曼底人开始一点一点地溃逃,英格兰人紧随其后。一方撤退,另一方紧追。当法国人退却的时候,英格兰人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大呼小叫:法国人跑了,绝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就这样被一场假装的溃逃给骗了,一场大灾祸因此就这样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如果他们不离开自己的阵地,他们就不太可能被彻底打败。但是,他们却像傻子一样,打乱了自己的阵脚,去追赶所谓的溃敌。

征服者威廉

诺曼底人缓慢地退却,这样可以吸引英格兰人追得更远一些。他们继续逃跑,英格兰人紧追不舍,他们挺起长矛,伸出短斧。诺曼底人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暗自窃笑,他们在平原上七零八落地散开。此时,英格兰人这样嘲笑和侮辱他们的敌人:“胆小鬼,你们不幸来到这里,想要得到我们的土地,企图夺取我们的财产,你们这些白痴!诺曼底太远了,你们逃不到那里的。往回跑一点用也没有,除非你们能一跃而跳过大海,或者能把它喝干,你们的儿女们将失去他们的父亲。”

诺曼底人忍受了这些侮辱,不过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英格兰人在说些什么:他们的语言就像无法听懂的犬吠。最后,他们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决定恢复他们的队列。人们可以听见贵族们为了停止前进而大喊“上帝保佑”!接着,诺曼底人恢复了他们从前的阵形,转身面对敌人,他们的人纷纷转过身,向前猛冲,发起了一场新的混战。

这时候,金戈铁马,杀声震天。英格兰人坚守着他们的路障,用他们的锚爪和钉头锤把敌人的长矛打成了碎片。诺曼底人拔出他们的剑,砍倒路障,英格兰人陷入大乱,退守到了他们的军旗下,英军的伤残者都集中在这里,这是一块高地。诺曼底人尾随着他们过了峡谷,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攻击他们。

威廉公爵手持长矛,紧紧追赶着英格兰人,努力指挥大军逼近英格兰人的军旗。他认真地搜寻着哈罗德,整个战争因他而起。诺曼底人跟随着他们的主人,紧密围绕在他身边,不断袭击英格兰人。这些人顽强地防守着,奋力与敌周旋,以袭击还袭击。

到这会儿,诺曼底人向前推进得是如此之远,以至于接近了英格兰人的军旗。哈罗德依然在那里竭尽全力坚守着,但他的眼睛被箭所伤,伤势很重,他忍受着剧烈的痛苦抵抗着敌人的袭击。一位全副武装的人来到战斗的人群中,击中了他头盔上的护面具,把他打倒在地,当他试图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一位诺曼底骑士再次把他打倒了,猛击他的大腿,深刺入骨。

格斯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在身边倒下,没有任何救治的办法。他看见自己的民族正在加速毁灭,因为无能为力而深感绝望。他可以逃走,但他不能这样做,蜂拥而来的人群不断增加,威廉公爵依然在奋力向前,直到接近了他,竭尽全力向他猛击。他是否死于这一击不得而知,但据说他倒下了,没有再起来。

军旗也被打倒了,金黄色的军旗被夺走,哈罗德和他的朋友们全都被杀。在他的身边,人是如此之多,情绪是如此热烈,人们都试图杀死他,因此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

失去了国王,再加上公爵又打倒了他们的军旗,英格兰人顿时陷入大乱。但他们依然在继续战斗,死守了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一直坚持到天色已晚。所有人都知道军旗已经丢了,哈罗德确实已经死了的消息传遍全军。所有人都认识到: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就这样,他们离开了战场,能跑的全都跑了。

此时,威廉公爵正在解盔卸甲,当他解下护甲的时候,侍从官和卫兵走了过来,从他的头上取下了头盔,从后背取下了锁子甲,看见他的护甲上有遭到重击的痕迹,头盔也被打得凹凸不平。

所有人都赞美他、颂扬他,为他们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也为他们战死的朋友而黯然神伤。此时,威廉公爵仪态高贵地站在他们中间,向给他带来胜利的上帝表示感谢,向身边的骑士们表示感谢,同时也向死去的勇士表示哀悼。他吃喝在死者中间,那天夜里他就睡在战场上。

第二天是礼拜日。那些在战场上过夜的人一直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戒,忍受着巨大的疲劳,天刚破晓的时候就打起精神,寻找并掩埋他们死去朋友的尸体。本地那些高贵的女士们也来了,她们来寻找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和兄弟。她们把尸体运回各自的村庄,埋葬在教堂内;教堂的执事和牧师已经做好了准备,运来能够找到的尸体,为他们准备墓地,把他们掩埋在那里。

哈罗德国王被埋葬在沃尔瑟姆。我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尸体运到那里,也不知道是谁埋葬了他。许多人继续留在战场上,许多人已经在夜里逃之夭夭。(19)

这就是诺曼底人对黑斯廷斯战役的报道,它对撒克逊人的英勇作出了全面公正的评价,对胜利者的才能和勇敢也是一样。的确,显而易见,英格兰人的失败要归因于哈罗德那天下午的受伤,这必定使他不能有效地指挥军队。如果我们还记得他本人不久前就是用假装溃逃的策略在斯坦福大桥之战中赢了哈德拉达·哈拉德的话,那么就不可能设想他会在黑斯廷斯被诺曼底人用同样的策略所欺骗。但他手下的人,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非常自然地被他们草率的激情所引导,仓促投入了那场追击,事实证明,这场追击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所有关于这场战役的记述,不管它们对哈罗德阵亡精确的时间和方式的描述有多么不同,但都对他在受致命箭伤之前所展示出的军事才能和个人威力称赞有加。他在部署大军时所显示出的才能,可以从下面两个事实中得到证明:一是诺曼底人在强攻英格兰阵地时所付出的伤亡惨重的代价;一是战斗结束后,撒克逊人在附近的森林里的重整旗鼓,这一次,他们切断了大量正在追击的诺曼底人。的确,如果哈罗德或者他任意一位弟弟能够幸免于难的话,英格兰的残余力量就可能会在森林中重新编队,从而拖延这场战争。但是格斯和利奥弗温,以及南部英格兰所有最勇敢的领主,全都在森拉克战死了,与他们倒下的国王和他们倒下的军旗躺在了一起。撒克逊人这边,准确的阵亡人数不得而知,但阅读胜利者那边的记录,在撒克逊人参加战斗的6万人当中,至少有1/4的人阵亡了。

伊迪丝寻找哈罗德的尸体

多年之后,关于哈罗德国王遗体的发现和埋葬,有许多令人悲伤的传说。据说,有两位沃尔瑟姆修道院(这是哈罗德在登上王位不久之前创建的)的修道士,随他一起参加了那场战斗。大屠杀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们向征服者威廉乞求并获得批准去搜寻他们的恩人的遗体。诺曼底士兵为了掠夺死者身上的财物而将他们砍得七零八落,两位修道士在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死尸堆中努力辨认着他们从前的国王,结果徒劳无功。他们请来了哈罗德国王的遗孀伊迪丝,请求她的帮助,爱情的眼睛证明比感恩的眼睛更为锐利,即使在这片血肉模糊的杀戮之地,这位撒克逊女士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哈罗德。

哈罗德国王的母亲如今找到了那位胜利的诺曼底人,向他乞求儿子的遗体。但一开始,威廉怒不可遏,铁石心肠地回答道:一个曾经背弃诺言的人,他的宗教只允许用海滩的沙子做他的坟墓。他冷嘲热讽地补充道:“哈罗德活着的时候骑马保卫着那片海滩,如今他死了,或许愿意继续守卫在那里。”这样的嘲讽,倒是一句无意识的颂词。一座被苏塞克斯海浪不断冲刷的坟茔,将是这位为撒克逊人的自由而献身的烈士最高贵的埋骨之地。但哈罗德的母亲还是哀伤地祈求着,征服者威廉变得温和了,把哈罗德的尸体交给了他的双亲。哈罗德的遗体被以帝王之礼安葬在沃尔瑟姆修道院。

这一年的圣诞节,征服者威廉在伦敦加冕为英格兰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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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注:参见《诺曼底和英格兰史》卷1。译注:弗朗西斯·特纳·帕尔格雷夫(1824~1897),英国诗人和人类学家。

(2)奥古斯汀·梯叶里(1795~1856),法国历史学家。

(3)《大宪章》,也称《自由大宪章》,英格兰国王与贵族所签订的协议。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大宪章被用来作为争取权利的法律根据,并成为英国确立君主立宪制的宪法性文件之一。

(4)加洛林王朝,公元751年建立的法兰克王国王朝。

(5)卡佩王朝,由休·卡佩创立的法国封建王朝(987~1328年)。著名国王有腓力二世、路易九世和腓力四世等。

(6)新森林,英格兰南部海岸的森林地区,由征服者威廉命名。

(7)罗洛(约860~约931),古斯堪的纳维亚海盗首领及诺曼底公国的创始人。

(8)原注:参见拉宾《英格兰史》。译注:保罗·德·拉宾(1661~1725),法国历史学家。

(9)哈拉德三世(1015~1066),挪威国王(1045~1066年在位)。

(10)哈罗德二世(1020~1066),英格兰国王。肯特郡伯爵戈德温次子。加冕刚9个月便在黑斯廷斯战役中战死。

(11)忏悔者爱德华(1003~1066),撒克逊国王,1042年继承王位,作为君王虽碌碌无为,大权旁落,但以虔诚著称,得以保持国王的尊严。

(12)诺森布里亚,英格兰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王国,公元7世纪时,王国的军事力量极为强大。公元10世纪,诺森布里亚成为英格兰王国内的一块伯爵领地。

(13)原注:参见詹姆斯·麦金托什爵士《英国史》卷1。

(14)佛洛顿山,位于英格兰北部,临近苏格兰交界处。1513年9月9日,英格兰军队在此击败了詹姆斯四世率领的苏格兰军队,詹姆斯四世在这次战役中阵亡。

(15)奥里斯,希腊中东部一个古老港口。据传说,在特洛伊战争期间,这里是阿伽门农所率领的希腊船队的出发点。

(16)萨里,历史上英格兰南部的一个地区,位于伦敦西南,濒泰晤士河。

(17)原注:参见奥古斯汀·梯叶里《法国历史通信》。

(18)贝叶挂毯,中世纪刺绣工艺品,描绘1066年诺曼底人征服英格兰的历史场面,既是精湛的艺术作品,又是宝贵的11世纪史料。这条挂毯是一亚麻布横幅,长231英尺,宽20英寸(1英寸=2.54厘米)。

(19)原注:参见瓦斯《布鲁特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