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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松奇谈·人文卷》五 胜利的阴影下 3.反人类与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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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中国、英国、法国和美国,剩下的三个主要参战国家对待战俘的态度,那就连“不坏”都谈不上了,德国跟苏联对待战俘的态度,可以用“反人类”三个字来形容,而日本,那就只能用“非人类”来描述了,简直凶狠残暴得一塌糊涂。

苏联军队一共被德国军队俘虏了570多万人,这个数字是相当惊人的。其中第一年就被俘虏了200多万人,后来被俘的人数逐渐变少,等到后来苏军进攻,德国后退,被俘的人数就越来越少了。战争就是如此,守方永远是被俘最多的,因为你赢了,我往后退的时候,伤兵带不走,被困的人我也来不及解救,只能丢下当俘虏。当时德军和苏军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战役,基辅战役被俘了60多万苏军,斯摩棱斯克战役被俘几十万苏军,明斯克战役被俘几十万苏军,维亚济马战役被俘几十万苏军。

战争初期,德军那种装甲洪流的闪击战,那种大钳形的攻势实在是太恐怖了,被俘的苏军多如牛毛。值得一提的是,连斯大林的儿子都被俘了,被关在德国战俘营里,一开始还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有叛徒把他出卖了,德国人对斯大林的儿子还算不错,把他跟几个英国的军官关在一起了,后来这位太子爷居然冲向了战俘营的电网,被电死了,听说是精神出了某种问题。当时德国跟斯大林交涉过,可以和斯大林做交易,把他儿子换回去,但斯大林拒绝交换,他说他儿子就和千千万万被俘的苏联士兵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斯大林其实是一个根本就没什么亲情的人,大家在各种传记和历史文献中都能查到,这位苏联的伟大领导人,对他的儿女们,都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所以,斯大林的儿子就这样半自杀式地惨烈死在德国战俘营,而其他苏联战俘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绝大多数人都被迫做劳工。

相比之下,美国人对德军战俘的待遇也就没那么糟糕了,美国人也就是不管你住,不管你医疗,但也没让你劳动和干活啊。美军战俘营里的战俘,也就是每天被关在露天的铁丝网里,虽然要飞跑着抓饭吃,但至少也还能吃上饭。德国就太惨无人道了,他们只给战俘提供能维系最低生存限度的饮食,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超强度苦役,我曾看到有资料记载差不多有300万苏联战俘,就是在德国苦役营里活活累死、饿死的。

还有很少数的反共的苏联战俘,被组成了苏联伪军,或者叫俄罗斯解放军,跟着德国军队一起去攻打他们的祖国苏联了,人数不多,只有几万人。这些叛国者最后如果被苏联军队俘虏了,那下场就是最惨烈的,要么就做苦役活活累死,要是命大能活到战后,那面临的就是层层的政治审查。

德国军队对苏联犯下了无数的罪行,屠杀苏联人民,强奸苏联女人,虐待和残害战俘,所以苏联对德军战俘肯定也是以牙还牙,毫不留情。当苏联军队开始反攻的时候,战场看到德军,绝对是不留活口,不管你是不是要投降,我根本就不接受。当德军大规模投降后,差不多有200多万德军被苏联俘虏了,苏联对待这些德军战俘的态度是,我们没空喂你吃喝,全部运到西伯利亚、乌拉尔的酷寒之地去做苦工。苏联有几乎1/3的男人都在“二战”中死去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劳动力严重匮乏,一下子多了好几百万战俘、战犯,不让他们来干活,让谁去干活?

和德军战俘一起做苦工的,还有大量的意大利战俘,有来自奥地利的,也有来自南斯拉夫的。苏军对意大利战俘的态度就比较好一点。我看过好多意大利战俘写的回忆录,特别有意思。大家都知道,黑手党就是发源自意大利的黑社会组织,你别看意大利人打仗总是打不赢,但打架绝对是很厉害的。其实我总结出了一个小规律——凡是打架厉害的民族,打仗都不行,反之也是一样。

比如日本人,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跟谁说话都点头哈腰的,永远都不跟人打架,在日本街头跟人打架斗殴的都是朝鲜人,日本的很多黑社会其实都是朝鲜人组织的,朝鲜人就特别能打架,而且打起来狠极了。德国人在街上也从来不打架的,意大利人就经常在街上又打又骂,西西里的黑手党,打起架来可怕极了。可一旦打起仗来,日本人德国人立刻变得特别厉害,朝鲜人和意大利反而不行了。

由此可见,打架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那种平时沉默而坚韧的民族,打起仗来可怕极了,而平时咋咋呼呼的民族,打起仗来几乎都不顶用。

苏联的战俘营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一群非常会打仗的德军战俘,和一群非常会打架的意大利战俘被关在了一起,德军战俘是先被俘的,基本上都睡在上铺,下铺睡着意大利战俘。这帮意大利战俘,就天天跟德军战俘打架,意大利战俘打架厉害,德军战俘天天挨揍。苏联看守者当然觉得德国人活该挨打,他们不仅不管,还在一旁看热闹叫好。

后来打到德军战俘再也忍不住了,开始罢工绝食,德国是个很有原则的民族,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不逃避,被俘了之后做苦力受惩罚也没什么怨言,享受不到《日内瓦公约》的待遇也认了,但你不能让意大利人天天打我们。德国战俘一罢工,苏联看守就不能坐视不管了,但他们也不惩罚意大利战俘,只是把意大利战俘和德国战俘分开关押了,意大利战俘还挺高兴,载歌载舞地表示庆祝。

苏联战俘营的管理者是一名苏联上校,但这名上校是个残疾人,战争中,苏联损失惨重,人口锐减,所以只能派一个不能上前线的残疾军官来管理战俘营,这名上校每天都戴着一枚勋章,所以战俘们都管他叫勋章先生。

俄国的所有历法都比西方晚13天,因为俄国信奉的是东正教的俄历,和天主教的历法不一样,“十月革命”实际上是发生在公历11月7日的,俄历是10月,所以俄国每年都会在公历11月举办“十月革命阅兵”,所以俄国过圣诞节在1月7日,跟意大利人不是同一天。

在战俘营里,意大利战俘想要过圣诞节,就去跟勋章先生申请。第一次,勋章先生拒绝了他们,说,你们战俘还要过圣诞节?疯了吧,不许过,老老实实做苦力干活!

意大利战俘不甘心,回去商量了半天,又去找勋章先生,说,圣诞节那天,您给我们意大利战俘多发三倍的口粮,再给我们放三天假,我们保证做出一顿您从来都没吃过的无比好吃的意大利大餐,招待您一起享用,而且这假期和口粮我们都不白要,我们全体意大利战俘整个一月都会每天少吃,还每天额外加班两小时。

勋章先生一听,自己能享用到美味的意大利大餐,粮食也不用多给,活也不耽误,就答应了。于是意大利战俘就开开心心地过了三天圣诞节,做了美味的意大利大餐,和战俘营的管理者们一起享用,还载歌载舞,给勋章先生唱了好多俄国歌曲,大家过得其乐融融。

当然了,这样的好待遇德军战俘就绝对享受不到了,德军战俘在苏联是最惨的,但日本战俘在苏联是最倒霉的。

其实日本跟苏联压根就没打几天。苏联是1945年8月8日才向日本宣战的,8月15日日本就举国投降了,所以实际上苏联出兵中国东北,将日军的伪满洲国当成敌对国,一共就打了六天。天皇“玉音”播送宣布日本投降,有些地方的日军没接到投降命令,可能局域性地多打了几天。所以苏联就跟中了头彩似的,美国打了那么多年才俘虏了七万日军,苏联打了六天就把整个中国东北境内的号称90万,实际只有六七十万的关东军全部俘虏了,再加上伪满洲国的大量日本官员,一共100多万日本人,全都运到苏联去了。

当时在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的日本军人,以及“九一八”之后来开垦的开垦团,一共有160多万人,除了被苏联掳走的100多万,剩下的60多万日本人就拼命往朝鲜跑,因为三八线以南是美军受降,三八线以北是苏军受降。日本人心里知道,渡海回日本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因为整个海洋全部都是美国海军和潜艇,连一条渔船都插翅难逃,日本在战争中跟美国之间的血债太深了,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想要越过三八线,去跟苏联投降。

于是,苏联就坐拥渔翁之利一般,俘虏了100多万的日本关东军、朝鲜军、大量的公务员,一律掳到西伯利亚,到冰天雪地里给只打了六天仗的苏联当苦工去了。这些日本苦工跟德国和意大利的苦工一样,最少做两年苦役,多的做到四年,更倒霉的一直干到1953年斯大林去世。斯大林之死也是一个历史悬案,他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暗中害死的,至今说不清楚。总之,直到他去世,最后一批战俘才被遣返归国。

我看了不少在苏联做苦役的日本战俘的回忆录,他们的处境其实没有德军战俘那么惨,因为日本对苏联实在没犯过什么罪行,顶多就是小小地挑衅了两下,一次是张鼓峰,一次是诺门坎。熟悉世界战争史的人都知道,这两次日本被苏联打得屁滚尿流,全军覆没。苏联和日本之间唯一的一点世仇,应该就是日俄战争。当时还没有苏联,是俄国。这场战争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如果没有日俄战争,日本把沙俄打残了,把数十万沙俄精锐部队都打死了,苏联的共产党革命其实没那么容易成功。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日本反倒帮了苏联革命。

共产主义当然是很崇高的,革命当然是很重要的,但在俄国人心里,他们究竟恨不恨杀死了十万俄国人的日本人呢?我不妨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来感受一下。

据说,苏联占领中国东北以后,派出了华西列夫斯基元帅,率领苏军众将领来到奉天的日俄战争奉天战役纪念碑,向在日俄战争中牺牲在中国东北的俄国官兵献花圈致敬。大家知道,斯大林很喜欢动不动就封元帅,苏联有好多元帅,但其中威望最高的、全军最敬仰的、最当之无愧的两名元帅,就是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朱可夫就不用说了,华西列夫斯基是整个远东军的总司令,指挥了整个远东战役。

斯大林派出这么高级别的人物,率领苏联红军的一众将领,去向沙俄时代的士兵致敬,这个举动非常引人深思,日俄战争中战死的这些白俄,如果现在还活着,回到苏联,那不就是跟红军天天打仗的白俄吗?他们彼此之间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可他们现在死了,那就不是白俄了,而是为了俄国而牺牲的烈士,要派出最高级别的将领前去缅怀和纪念他们。除了奉天之外,苏联致敬使团还去了旅顺港,为战死的俄国海军献花圈,因为旅顺港是日俄战争打响第一枪的地方。由此可以看出,苏联对日本还是有一点点仇恨的,也可以说,在苏联人心目中民族主义还是高于了共产主义的。

另外在十月革命之后,还发生了十四国干涉苏联的事,当时日本也出兵到了西伯利亚,不过北洋政府也出兵了,美军也出兵了,英军也出兵了,只是日本在那儿待的时间长了一点。等到1922年苏联革命彻底胜利后,日军也就撤回去了,没有赖在西伯利亚非要跟你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仇恨了,就是一点点小问题。总而言之,苏军对日本战俘的态度还可以,远远没有对德军战俘那么残暴,日本战俘到了西伯利亚,也就是干活,日本人也很坚韧,当然也累死了不少,但比德国人幸运多了。

德军战俘在苦力营的死亡率是惊人的。斯大林格勒战役被俘的德军战俘,一共有九万多,最后真正回到德国的只有五千人,其他人都死在西伯利亚和乌拉尔地区了。德军战俘的死亡率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的数据没法统计,苏联不公开这些数据,只是根据初步的估算,死了百分之五六十。

不仅死亡率奇高,德军战俘返回祖国的时间,也要比英美战俘晚得多,德军战俘最少都做了四年苦工,做了七八年的也不在少数。但不管怎么说,苏联对待战俘的态度,还是要排在德国和日本前面的,因为苏联只是对德军战俘很残暴,但对其他国家的战俘还算可以。

接下来说说德国——对待战俘的态度排名倒数第二的国家。

“二战”结束后对战犯进行审判的时候,大多数德国军官是因为对战俘犯下的罪行而被判处绞刑的。比如美军在军事法庭上审判了阿登森林战役中的战犯,这些战犯曾经枪毙过美军战俘,最后都被处以了枪毙或绞刑。

最后是日本,以非人类的方式虐待战俘的国家。日军对战俘之残忍、暴虐、恶毒,简直是罄竹难书,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耻大辱。

就在上个星期(以作者录制视频节目的时间为基准),我刚刚在日本的一所大学里找到一份资料,那份资料公开之后,美国完全震怒了。因为日本人曾经拿美军战俘做器官割除后的存活实验,他们把一个美军战俘的肝脏割掉了,然后观察他在没有肝脏的情况下能存活多久,又把另一个美军的肺脏割掉了,看他能活多久。这些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都被记录成了翔实的资料,保存在大学里。日本人居然毫不避讳地把这些资料都公布了,甚至还找到了这些美军战俘的后代,这些后代当然都是出奇地愤怒,义愤填膺地谴责日军惨绝人寰的暴行。

连美军战俘都遭受了这样的待遇,其他国家就更是不用说了。澳大利亚军队的“战俘死亡行军”、美军在菲律宾的“巴丹死亡行军”在美国都快成一个成语了,死亡行军的时候,凡是掉队的美军战俘,当场就被日军用刺刀挑死,凡是胆敢反抗日军的美军战俘,最残忍的酷刑是当场把包皮割下来缝到嘴上,就因为美军战俘对日军骂骂咧咧了。英军和澳大利亚的战俘遭遇也差不多。日军对中国战俘的暴行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日本人对中国人民犯下的血债,是永远都无法偿还的,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各种各样的侵华日军罪行展,完全就不是人类能做出的事,是彻底非人类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