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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朝实录[宣祖修正实录]》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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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十二年大明萬曆七年

二月

2月1日

○朔丙子,領議政洪暹謝病免,以朴淳爲領議政。

○以直提學柳成龍陞拜同副承旨,沈義謙爲咸鏡道觀察使。

○兵曹判書李希儉卒。希儉拙直無機變,遇事不避夷險。初不爲人知,久在常調,晩登臺省。以仁順王后守陵官,加階進用,官至六卿。平生不主朋黨,不近權豪,雖士望未洽,而識者有取焉。子睟光爲名卿。

○以柳㙉爲禮曹判書,朴大立爲刑曹判書,李栻爲司憲府大司憲,皆以舊臣,與新進合,上特命加階。

○白虹貫日者再,上下敎求言。司憲府上箚,論時弊,分辨東西是非,始顯斥沈義謙爲小人,鄭澈、金繼輝爲邪黨。於是,新生之論爭起。李栻、洪渾、鄭熙績等爲臺諫,尤主張奮發,欲按定國是,以防西人再入之路。

○講官金宇顒於經筵啓曰:「朝廷之事,臣實踈賤,不知首末。但見近年以來,頗不和平,搢紳之中,自分彼此。以此,徒爲紛囂,不能盡心國事矣。蓋緣沈義謙與金孝元,分朋排斥而然也。此二人臣不能詳知,但以事迹觀之,則孝元爲人,頗欲激濁揚淸,別白是非,以扶持淸論;義謙亦是勳舊,頗有扶持士林之功。自古外戚得志,必貽禍邦家。如義謙者亦鮮矣,此亦不可棄之人也。但以外戚干政,頗有氣勢,所以爲非也。二人相斥,朝廷不靖,大臣乃爲兩出之策,欲以鎭定。而厥後引入非人,凡不喜孝元者,不問賢愚,引之如恐不及,以此,政治濁亂。但孝元亦有輕率之病,處事豈能盡善?義謙實有功勞,別無爲惡之事,故搢紳間議論不同。其是孝元者,豈皆知其爲人?只以其事言之耳。是義謙者,亦或以所見而言之,豈必皆非乎?雖其所見有是非,不可以此,斷其人之善惡也。必有黨護所親,排斥異己之心,然後爲不善人矣。自上須以大公至正之道,建極於上,坦懷待物,不分彼此,善者善之;不善者不善之而已,則群臣皆當囿於範圍之內矣。」金宇顒初與李珥同志,欲調劑兩間,故此時論議猶未變。

夏四月

4月1日

○朔丙子,以成渾爲司憲府持平。特下旨召之,渾辭不至。

○命罷承旨金宇宏,遞宋應漑等。時,李銖之獄久不成。張世良受刑二十餘次不服,殆死而終不服。或譬之曰:「汝罪不重,若告以接置,則可以免死,何苦而忍杖乎?」世良曰:「我豈不知服則生;不服則死乎?但實無是事,安忍誣人於死地乎?」時人欲銖獄必成,凡獄中訴冤書疏,皆遏而不上。士大夫少有言及獄事無實者,皆斥爲邪黨。盧守愼以久在珍島,故邑人多出入其門,亦聞其冤,私與人言,而不敢救解。判義禁鄭惟吉心傷其冤,而不敢言,言于朝廷曰:「張世良若非義俠,必是愚人。何苦而爲李銖死乎?」上以世良久不服,疑其有冤,問于三公。三公畏時論,不敢對,上特命釋之。政院繳奏不下,凡四啓,而上怒,命罷入直承旨金宇宏、宋應漑,而盡遞都承旨李山海等,闕中震動。明日,兩司、玉堂爭論不得,大臣亦請勿罷承旨,皆不從。銖、世良竟得釋。世良接置賂物,不過爲干證,法當三訊而止,必也死罪,乃以輸情爲限。而時人必欲取服世良,以逮三尹,而不念殺不辜之爲非義。由是,人情不平。上御朝講言:「臺論持尹家事已甚柳成龍曰:」尹家事,閭巷傳言,國人所同憤。金誠一偶發於榻前,無一毫害尹家意也。「金宇顒曰:」銖事不過一贓獄,雖或開釋,有何大關?尹家之罪,自是偏執己見,撓亂朝政爲重,固不必執此事,以示已甚也。今日是非纔定,國論歸一,所恃聖心堅定耳。「

○金宇顒於經筵,極言兵民困窮之狀。盧守愼曰:「諸人但言民瘼,不言救之之策,爲未可。」宇顒曰:「列鎭雖不能盡擇人,若兵、水使得人,則列鎭庶可畏戢也。」守愼曰:「兵、水使差遣時,其人廉鄙,誠難知也。」人譏其糊塗。

五月

5月1日

○朔乙巳,以睦詹爲都承旨,以舊臣特被擢用。以許曄爲慶尙監司。時,慶尙監司鄭芝衍,以病遞。上以嶺南爲劇地,而有倭人之虞,命大臣擧資兼文武者。大臣以具鳳齡、李珥、金添慶、李山海、許曄應命。上以曄年高舊臣,爲先用之。曄無撫馭之才,文簿堆積,不能句判,士民喧訴,不能聽理。惟吏輩是任,政事乖亂,民甚怨之。蓋是時,國家熙平,專以文名取人,才能之人無所遇以表見。大臣不以藻鑑,權衡自任,其應旨特擧,壹循時望,如此薦,是也。

○知中樞府事白仁傑上疏陳時弊,首言:「載賜祿米,聖恩殊絶,老臣感激,不忍默默。」先陳祖宗以來召變之大者,後及當今致災之由。又言:「殿下英明才氣,首出庶物,而治效蔑聞,請陳殿下受病之根。」又言:「臣前侍經席,老耄昏暗,不能仰答聖問。退而聞同時入侍之言,聖敎有曰:『今時朝廷何如?』此正老臣所欲言者也。臣在草野竊聞,搢紳間有沈義謙、金孝元分黨之說。當時大臣與近臣,議作鎭定之計,啓於經席,兩出補外。然朝著不靖,浮論雲興,稍涉於義謙儕輩者,指謂之西;稍涉於孝元儕輩者,指謂之東,朝士皆入指目之中。駁論一人,則衆必譁然曰:『某是某黨,故被駁也。』薦用一人,則衆必譁然曰:『某是某黨,故被薦也。』無不指以爲私情,而臺諫、銓曹亦不能措手足。爲士類者,雖欲慷慨論劾,而恐上疑其相攻擊也;下疑其斥己也。東、西二字,是亡國之禍胎也。士之特立者,世不多見,而庸碌闒茸者,亦不可用,則今日可用之士,皆入東、西之目矣。其所謂東者,多指年少新進,而勇於謀國;銳於爲善,此當扶植裁成,而不可排抑,以沮其志也。所謂西者,多指先輩舊臣,〈此所謂舊臣,在卽位初則爲新進者也。年齡雖舊,而新政選用,以激揚建立爲務,與尹、李之時,浮沈庸碌之舊臣自別。〉而經歷變故,力去權奸,功在士林,此亦眷待刮磨,而不可踈斥,以失其心也。以東攻西不可;以西攻東亦不可。若欲盡斥東西則是空殿下之朝廷也。必須調和,使之同寅協恭者,其君子之論乎!」又言:「趙光祖功德,宜從祀文廟。」又言:「飭邊備、修軍政、繕器械。」論西北山戎,南邊海寇事,疏凡數千言。上優答之,令政院謄書一本入內,備覽焉。初,仁傑以入對,不盡所懷,欲具疏畢陳,累月覃思,不能止,心氣勞耗,疾益甚。子弟諫止不聽,逾年疏始成。旣上,意氣舒展,自以爲,畢志無憾也。時論方指西人爲邪,而仁傑破東西,惟賢是用爲言。三司、政院交章論其疏辭之失,以老耄顚錯目之矣。

○以李珥爲大司諫,珥辭不至。其疏曰:

今之時事可言者多矣。姑先以最切而急者論之。臣聞,自古國家之所恃而維持者,士林也。士林者,有國之元氣也。士林盛而和,則其國治;士林激而分,則其國亂;士林敗而盡,則其國亡。已然之跡,昭載簡策。昔者帝舜命九官、十二牧,而濟濟相讓;周武之臣三千,同心同德。此則士林之盛而和者也。唐之李德裕、牛僧孺,分朋結黨,相傾相軋;宋之群賢,以類相從,論議不協,遂有洛黨、川黨、朔黨之名。此則士林之激而分者也。東漢黨錮之禍,忠賢殆無孑遺;唐末白馬之慘,淸流悉葬魚腹;前宋章、蔡之徒,悉逐元祐諸賢,而至立姦黨之碑。此則士林之敗而盡者也。其治亂興亡莫不由之,此,理勢之必至者也。今之士林,可謂和乎?臣未能知也。但聞,東西之說,爲今大祟,此,臣之所深憂也。臣請循本而言之。沈義謙出於戚畹之中,稍有向善之心。癸亥年間,李樑方禍士林,而義謙有救護之力,故士林許其爲人。許義謙者,是,前輩士類也。金孝元少時雖無檢束,而後乃改行爲善。及其從仕也,律身淸苦,不畏强禦,且喜汲引名流,故士林多推重焉。許孝元者,是,後輩士類也。前後輩,皆是士類也。若使不相疑阻,同心戮力,以奬王室,則不亦善乎?只緣義謙不忘孝元少時之愆,屢遏淸選之望,而孝元聲名日盛,竟不得抑。及孝元得路之後,又議義謙之失以爲:「戇且氣粗,不可柄用。」夫義謙之短孝元,初非有宿怨可銜也。只執嫉惡之心,而不知變通耳。孝元之疵義謙,亦非必欲復其私憾也,適其所見如此耳。於是,傍觀者不能深究其實,而泛說二人交惡,加以不侫之徒,交構兩間,顯有分黨之漸。乙亥年間,臣在玉堂,目見其然,深知異日醞釀成禍,乃見大臣盧守愼曰:「兩人皆士類,非有黑白、邪正之可辨,亦非眞成嫌隙,必欲相害也。只是流言交亂,使朝著不靖,若此不已,恐成大患。不若姑出兩人於外,而消融彼此以鎭之也。」守愼之意,適與臣合,達于經席。兩出之後意謂,庶幾帖息,而臣以病退。時事之誤,末如之何,而議者始以出孝元爲臣之咎矣。於是,喜事造言者,做出東西之說,勿論公私得失,而只以許義謙者,謂之西人;以許孝元者,謂之東人,朝紳苟非庸碌闒茸,則皆入東西指目之中。嗟乎!前輩士類,非盡趨附於義謙也,亦多有以淸望自樹立者。只是義謙自附士類,而乃以前輩,皆諉之義謙門客,則爲前輩者,不亦辱乎?後輩士類,亦非盡服孝元,而推爲領首也,亦多有以學問名世,得孝元之向慕者。而乃以後輩,擧諉之孝元門客,則爲後輩者,不亦羞乎?東西之名一出,而朝著無全人,其亦可謂士林之厄會歟?乙亥之所謂西人者,旣失人心,而厥後所謂東人者,漸主淸論,不待相角,而勝負已決矣。去年金誠一於經席,言及貪汚行賂,而被殿下猝問其名,乃不敢隱,直啓所聞。輾轉發露,爰及受者,臺諫不得已始劾三尹,當初非必有心於排擊三尹也。偶發之言,馴至於此,但東西立名,爲日已久,而受賂之家,適指三尹,故傍觀者皆以爲,有意於攻西,而不主於按贓也。其時諫長金繼輝,受暇在鄕,不能深察曲折,只聽道路之言,且以東人攻西爲不韙,故馳來獨啓,言甚失中,過不知裁,惹起士類之憤激,遂致大擾。臣於平日,嘗以繼輝爲解事可仗,而一朝踈脫至此,眞是咄咄怪事矣。旣然之後,若有心公見明者,鎭定兩間,和平其議,則庶或可以安靖。而大臣僅能自守,而力不能鎭物,其餘卿大夫緘默容身,苟避鋒鋩,一任後輩之所爲。於是,群憾蝟起;衆怒如火,議論日激,無所裁制。譬如萬斛之船,泛于風濤,無一人操柁,而人競擊楫,罔有攸屆,臣未知厥終之如何也。日者憲府之疏,始敢顯斥西人爲邪黨,以義謙爲小人,議論之激,極於此矣。孝元,臣所知也;義謙亦臣所知也。論其人則皆可用也,語其失則可謂兩非也。若必以一人爲君子;一人爲小人,則臣未之信也。何謂兩非?自古外戚之預政,鮮有不敗者。雖以竇武、長孫無忌之忠賢,尙且膏身砧斧,義謙何人,敢以外戚,欲預政事乎?此則義謙之非也。自古君子,鮮不避嫌。苽田納履;李下正冠,古人所戒也。只有聖人、大賢,能不避嫌焉。孝元何人,乃不避嫌,而直詆義謙,自取報怨之名,以來交構之舌乎?此則孝元之非也。臣爲是論,故今之議者,皆譏臣以爲:「含糊兩可,是非不明。」曰:「天下安有兩是、兩非乎?」臣謹應之曰:「天下之爭是非者,亦有兩是焉。武王伐紂,伯夷叩馬,此乃兩是也。亦有兩非焉。戰國諸侯之兵爭,此乃兩非也。若使義謙誤國,東人攻之,則是非不喩,而自定矣。何費辭說之有?今則不然,國家治亂、生民休戚,不係於義謙之進退,而明目張膽,必欲置之於小人之域者,果何見歟?竊觀,時輩之意不過欲防義謙再入之路,只加以小人之名然後,乃以和平處之。故其言曰:」是非不可不明白;處置不可不和平。「此言似矣,而實無要領。何以言之?夫所謂調劑者,兩皆士類,故可以相和矣。若是一爲君子;一爲小人,則水火不同器;薰蕕非一叢,自古及今,安有君子、小人,同調共劑,而能保其國者乎?是故,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郭公之所以亡也。《傳》曰:」見不賢而不能遠,過也。惟仁人,放流之,逬諸四裔,不與同中國。「古之君子待小人,若是其嚴者,何也?小人在朝,必能禍人國家故也。今之言者,若以義謙爲小人,則當盡言不諱,列數過惡,亟加以流放竄殛之典可也。今乃隱忍容護,是事殿下,不以直也。若以義謙爲非小人,則啓達之辭,不可不愼,而無故加人以惡名,不度虛實,惟快於意,是事殿下,不以誠也。言者進退無據,必居一於是矣。義謙則已矣,收司之律,延及善士。至如鄭澈,忠淸剛介,一心憂國。雖量狹見偏,病於執滯,而論其氣節,則實是一鶚之比,而乃加以黨邪之名,使不能接迹於朝列焉。金繼輝淸白自守,明練典故。雖不重不威,病於輕率,而論其才哭,則求之列卿,未見其比,而亦加以簧鼓之誚,使之退遯於荒野焉。韓脩恬靜老成,好善愛士。雖才智、學識,有所未裕,而論其心行,則實是一國之良士也。而一言見忤,毁謗沓至,使之杜門不出焉。不論餘事,只此三人之退,已爲可惜。況其吹毛覓疵,使受汚名者,不止於此乎?時輩之意,亦非欲盡斥西人也。只欲强定國是,必使一時之人皆曰:」東正西邪。「然後,乃收而爵之,使不抗己,此其素計也。雖然,一簞食、一豆羹,蹴爾而與,乞人不屑也,安有名爲士類,而甘受惡名,俯就羈絏者乎?待之不以士類,而乃以退去,爲彼之過,則是閉之門,而使之入也。乙亥西人固失於前,而今者東人之失,殆過於乙亥,尤而效之,不亦已甚乎?噫!朝廷者,殿下之朝廷也;官爵者,國家之公器也。當以公論,盡用一時之人才。義謙、孝元,兩人是非之辨,有何大關,而乃以此,定其擧錯乎?況國是之定,尤不可以口舌爭也。人心之所同然者,謂之公論;公論之所在,謂之國是。國是者,一國之人不謀,而同是者也。非誘以利;非怵以威,而三尺童子,亦知其是者,此乃國是也。今之所謂國是,則異於此,只是主論者,自以爲是,而聞之者,或從或違,至於愚夫、愚婦,亦皆半是半非,終無歸一之期,豈可家喩戶說,而强定之乎?不過益人之疑,而反生厲階耳。作此論者,非士類之意盡然也。其間非無深識遠慮之士,而迫於衆議,不能自主張焉,士論之橫潰,何時可定乎?嗚呼!才難之歎,三代猶然。矧今衰世,人物眇然,屈指無幾,雖使一時士類,不問前後,同寅協恭,共濟國事,猶恐時危力綿,不克有成。況復限以東西,甄別流品,必欲捨彼取此者乎?一自蚌鷸相持之後,前瞻後顧、左牽右掣,猶恐彼之圖我,故更無餘力可及他務。夫是之故,仕路混濁、紀綱日頹,生民日殘,而莫之匡救。假使東得君子之名;西得小人之名,其亦何補於四方之蹙蹙乎?臣之所憂,不止於此。自古士類,多敗少成。雖使持論粹然,一出於正,尙被小人加以朋黨之名,誅竄相繼。況今士類,處事失中,讒間易乘,安知後日之禍,不兆於今日之擧乎?若有小人,窺伺機會,巧生網打之計,則臣恐激而分者,變爲敗而盡,而國隨而亡也。乙巳大小尹之分黨,初不與於士林,而尙被小人之嫁禍。況今士林相激,而寧免士林之禍乎?幸今聖明當宁,洞燭情狀,而且無小人可乘之機,故雖致紛拏,而不生大禍,此則聖主之惠也。雖然,及今聖明之朝,不施解紛之策,而任其傾軋,無有了期,則後日潰廱之痛,必甚於今日,而非所以貽厥燕翼之謀也。殿下其不欲朝廷安靖,國論歸一乎?夫朝廷之靖、國論之一,亦有二道焉。君子得君,諫行言聽,百僚奉職,莫有異論則是,以善歸一者也;小人得君,謀行計遂,箝制人口,道路以目則是,以不善歸一者也。當今聖明,如日中天,固無小人售奸者矣,又不聞君子之行道者也。小人旣不售奸;君子又不行道,則宜乎人各有言,囂囂不定也。近來國家,無世不被小人之禍,以不善歸一者則聞見已熟矣。殿下何不一使君子得志,使斯世得見以善歸一之盛事乎?伏願殿下,以臣此疏,下于公卿大臣,使之商議。如以臣言爲是,則下敎朝紳,使之洗滌東西,不復甄別。惟賢、惟才則用之;不賢、不才則舍之,同朝之士擧皆一心徇國,無復疑阻,激濁揚淸,整肅朝綱。而其或偏主己見,不從公議者,則裁而抑之;或有必欲交構,造言生事者,則斥而遠之。夫如是則士林之幸,可勝道哉?如以臣言爲非,則亦須顯加庇惡之罪,永不收敍,亦定國是之一助也。臣非不知臣疏朝上,醜詆之言夕集臣身。而不容自已者,伏念,愚臣受國厚恩,仰報無路,假使摩頂放踵,苟利國家,臣亦不辭,豈敢只欲保全虛名,而不盡忠言,以負殿下乎?臣言略盡,而又念,國家自韓明澮以來,外戚多執權柄,蠧國病民,爲世大患。甚者至於魚肉士林,故外戚二字,士類視之,有同豺虎、鬼蜮,蹙頞相對者,有年數矣。如義謙者,別無罪惡,而一遭指玷,年少士類,望風排擯,猶恐不及者,豈盡希旨附會者乎?良由名爲外戚,故不復舒究,而一槪非之耳。由是觀之,則雖洗滌東西,悉加器使,而若義謙則只當保其爵祿,不可更居要地也。因此垂訓後世,使之永勿授外戚以權柄,則亦聖明裕後之一道也。嗚呼!今日可言者,豈止於此乎?若其養兵休民,預備不虞之策,則臣雖在野,爲國焦思,或有愚見,而決知汚踈之計,不合時用,故不敢瀆陳矣。

上以疏辭不中,命遞之。珥疏上,而時人見保合東西之說,紛紜駁論矣。

○處士成運卒。運字健叔,學者稱大谷先生。成氏本京居盛族,運少有遯世之志,纔登上庠,卽棄擧業,就報恩妻鄕,家焉。距家數里,有溪壑可玩,築小室其中,騎牛往來,彈琴賦詩自娛。樂善好義,與物無競,家食屢空,晏如也。中廟末,用大臣薦,再除官,不就。明廟末年,擧經明行修,驛召至京,命引對,辭以疾。再遷官,皆辭免以歸。今上朝,累除官,辭不至。超拜寺正,特召者三,皆辭。上高其風節,前後賜賚食物、衣資,又賜鷹。聞其病,遣醫救藥。及卒,命官庀葬具。堂姪成渾識其墓曰:

先生居林下四十年。其所以杜門求志者,必有其學;謙退確守者,必有其見玩,而忘飢不知老之將至者,必有其樂。人但見考槃澗谷,琴書自娛而已,若其所存則鮮能窺測。而平生不欲人稱述,遺旨不可違,故不敢請銘于立言之士云。

運不肯聚徒講學,不與人談世故、言國事。與曺植、成悌元相友善。植慷慨,累封章言時事;悌元有大才,學識亦高,而好放達。當世以隱逸被徵召者,擧不免世議,惟運淡泊沖退,無迹可尋,植每歎羡焉。或言:「其兄近,遭乙巳之禍,蓋深有所創,觀其詩文可見云。」〈運無子,養妻兄之子,妻以兄之女,使主後事。李滉疑其學近於老、莊。〉 ○以李文馨爲吏曹判書。文馨以舊臣俗流,久失勢,至是復被柄用。

○是夏,下三道大水崩山。關北大旱,田野枯槁。關西大風拔木,雨雹如匙筯。命修熙政殿,增廣間架。三司皆言:「災異非常,不宜此時大興土木之役。」上不從。大臣入對言:「臺論不可峻拒。」上曰:「近來臺論,皆是不可從之事也。余作阿房、未央則爭論可也。今修一堂,有何重費,而紛紛若是耶?」

○以金誠一爲司憲府掌令。誠一在近侍,論劾貴近,人多畏憚,稱爲殿上虎。河原君珵以王室至親,淫湎縱恣,侵害閭里。誠一捕繫家奴重刑之,宮家怨怒,而不敢言。上於筵中問:「近來廉恥道喪,何爲而然耶?」誠一對曰:「有爲大臣而亦受人賄贈者,廉恥之喪,無足怪也。」時相盧守愼在首席,出而伏地曰:「誠一言,是也。臣之族人,爲北方邊將,以臣有老母,寄以小貂裘,臣受而遺母矣。」上曰:「臺諫直言,大臣引過,可謂兩得之矣。臣僚能相責勵如是,則國事可爲也。」守愼亦厚謝誠一,不以爲忤。

○式年試士,取洪麟祥〈後改名履祥。〉等三十四人。

六月

6月1日

○朔乙亥,上御朝講。執義洪渾、講官柳成龍。金瞻等皆言:「李珥疏意,大不是。」上曰:「疏中所謂『收司之律』何謂也?」渾、成龍曰:「此本商鞅法文,今用於不當用處矣。」金宇顒曰:「此出於朱子與陳亮書『朋友亦且陷於收司連坐之律。』大槪言竝受其責耳。」成龍曰:「珥天資高,看文亦多,非不爲學。但無涵養之力,故言論處事,多率易。今此所論,亦緣此病而發也。」金宇顒曰:「珥言金孝元、沈義謙之事及乙亥西人誤事、李銖獄事,皆未爲不然。且謂今日朝論有不當處,亦或有之。但須有是非之大分,而珥言大無分別,只言兩是、兩非』,此其主意非矣。若都不論是非,而徒欲鎭靜,則亦成混雜,而不能鎭靜矣。」渾、成龍等因言:「當初西人等,攻斥孝元之友。」上問:「攻斥何人?」渾言:「當初擊去李誠中,後因崔慶昌事,逐去臺諫等事是也。」成龍曰:「崔慶昌爲人無檢束,當國恤時,畜娼妓爲妾,當時臺諫論之。西人等以其知友而庇之,臺諫一時竝擬咸鏡都事,人心皆憤鬱矣。」崔慶昌,詩人之有才者,沈滯常調,爲大同察訪,備邊司薦爲鍾城府使。鍾城戍役之地,而臺諫以陞級故,兩司俱發,論請改正。上素知其才,故論劾凡三朔,終不允。旣赴鎭,又據他事論啓,竟削資罷職。〈慶昌本非黨目中人物,而其時備局堂上,多先輩,故論駁特峻。〉宇顒曰:「珥疏所謂:『旣以君子小人分之,而又欲調劑平和,安有君子小人,同調共劑之理?』此言則有理。故臣意以爲,但有公私是非而已,欲以君子小人判之,則其論未知果當也。所謂小人者,須是操弄濁亂,妨賢病國,貽害士林之事,方可以此名歸之。若義謙等雖其心術有不可知,別無貽禍之事,何可以此加之耶?若顯是小人則萬無調劑之理,若欲調劑則誤國之言也。若然則如此者乃是小人,牢籠一世之事,豈有聖明在上,而群臣乃敢如是?珥言大不是也。」金瞻曰:「珥之言固無他意,其論則誤。後人傅會幻出,則恐成士林之禍。」成龍曰:「士林之禍,必在人主不察之時。今聖明在上,洞察下情,豈有此乎?只是分形各立,動懷疑慮,不敢有爲,而紀綱日就陵夷,此爲可憂。」朴素立與洪渾,皆極詆珥,又以分君子小人之論爲是。宇顒曰:「珥心只爲國也。但其人全無莊重、沈密氣,故慮事不審而然也。以經幄腹心近臣,身雖退處,不敢忘憂世之心,而傳聞不復致詳,遂謂時論大偏;國事大乖,過懷憂憤,而發其狂言爾。自上極知其失言,怒其狂言,以爾論非是之意,回諭爲佳。」上不答。〈是時,附會時論者,所論尤峻。故朴素立、洪渾之言,與金宇顒微異。李元翼末年謂人曰:「東西之初,李珥甚敗者,以其中立兩間,彼此受敵故也。」〉

秋七月

7月1日

○朔乙巳,兩司將請治李珥之罪,不果。去年冬,李珥在坡州,白仁傑在京,欲上疏極論時事,兼進保合東西之策,而恐其辭不達意,通于珥,使修潤之。珥憐其憂國之誠,乃依其言,略爲一段文字以送。至是,仁傑疏始上。其論東西一款,頗用珥文字,而仁傑亦向人不諱。許曄、李文馨往見仁傑曰:「論東西一款,何以與李珥之疏,意思相合耶?」仁傑以實對。於是,士類喧傳。珥負時望,東人意珥必扶東人之勢,而及上疏,譏誚東人,東人大怒。正言宋應泂,應漑之弟也,輕躁無識。雖以家門聲勢,僅得入臺,實無時望。窺珥忤於士類,欲乘機立功,固結名流,加於一層,遂攘臂攻珥,發論欲劾之。大司諫權德輿等皆曰:「此事虛實未可知。就令有之,豈是罪過乎?且休官退居之人,亦難罪之也。」應泂固爭,德輿等終不從。應泂避嫌啓曰:「白仁傑上疏論時事一款,乃李珥代述。仁傑老耄,不足責也。珥以經幄之臣,少負儒名,退處山野,凡有所懷,直達無隱,有何顧忌,而乃敢匿迹回互,隱然代述,冀惑天聽?實非直道事君之義。故臣不勝駭怪,欲劾其非,以正人臣詭秘不直之失,而爲同僚所沮抑,臣之所見謬矣。不可在職,請遞斥。」權德輿等率同僚避嫌曰:「白仁傑疏論時事一款,果出於李珥之手,則珥固不得辭其責。但近來朝廷,方以和平爲主,若因此事,必至於論劾,則恐致囂囂益甚,故與宋應泂,論議不合。且以匿迹詭秘責之,臣等之意則不以爲然。所見各異,不可在職,請遞斥。」大司憲李栻等啓曰:「李珥代述事,已發於經席,臣等有不言之責,請遞斥。」〈前此,金瞻於經筵言:「珥踈脫,乃代撰仁傑之疏,李文馨親聞仁傑之言云。」〉弘文館將處置兩司,校理金宇顒曰:「宋應泂欲乘時陷害君子,必是小人也。當竝與憲府而遞之。」同僚不從。宇顒亦極論不止曰:「此處置失宜,則吾亦必得小人之名。豈爲一應泂,陷於小人之域乎?」副提學李山海、應敎李潑依違兩間,爲兩全之計。山海草箚曰:

傳播之言,容或失實,宋應洞之所聞,亦未知明白與否。此,不過自信所聞而已。德輿等之不從,實出於公心,應泂之欲劾,雖有後弊,而亦非有他意也。李栻等之不言,亦出於難愼,有何所失?請竝出仕。

上召問李文馨曰:「果有是事否?」文馨啓曰:「頃日偶問白仁傑以:『疏意與李珥相同處,何故?』仁傑答以:『李珥相通爲之矣。』他無所聞。」上答玉堂曰:「敎人上疏,此實可駭。意雖貴於和平,理難掩其罪失。出仕事依啓。」權德輿等再避曰:「李珥代疏之言,雖或云云,其間曲折,未得盡悉。臣等之意,妄以和平爲主,且應泂之言過中,故不敢從矣。今者反被沮抑之誚,今不可苟合,請遞臣職。」應泂又避曰:「李珥之事,實所駭怪,臣之意欲論其所失,以戒妄作而已。第以小臣輕妄,辭氣之間有過激之病。旣與同僚相異,又被玉堂之譏,請遞臣職。」答曰:「竝勿辭。」皆退待。憲府啓曰:「應泂之欲論李珥,非不可,德輿等不從,勢難相容。請應泂出仕,德輿以下竝遞之。」於是,憲府將先劾珥,持平奇大鼎尤力主自當。白仁傑聞之驚愧,上疏自明曰:

李珥果修潤臣疏矣。竊見,宋程頤代彭思永,撰論濮王典禮疏;代富弼,作論永昭陵疏,代呂公著,作應詔疏。此等事,先儒亦嘗爲之,故臣用珥文,不以爲嫌,向人無隱,故傳者皆以珥誘臣上疏。臣雖無狀,豈敢以非臣本意,而徒聽人所敎,而爲此疏乎?老臣臨死,不敢飾詐,以欺罔殿下矣。

上始得其實,答曰:「省卿上疏,始知首末。卿宜安心。」於是,玉堂以憲府失於處置,譁然非之,李栻等以顯被譏誚請遞,退待。弘文館上箚曰:

臣等固意,傳播之言,容或失實。宋應泂輕信所聞,欲啓不靖之端;李栻等處置乖當,大非和平之意。請竝遞差。

於是,兩司皆遞,而鄭芝衍爲大司憲,具鳳齡爲大司諫,芝衍辭遞,李山海代之。臺中訾珥不已,洪渾欲上疏爭辨,柳成龍、金宇顒皆止之。宇顒欲對擧上疏,渾等乃止。左相盧守愼倡言曰:「憲府若攻李珥,吾輩亦當論啓憲府之失。安可謂之公論,以害君子乎?」守愼問童蒙訓導朴泂曰:「宋應泂攻李珥,外議如何?」泂曰:「時論雖詆李公,李公不可毁也。學徒游吾門者,三四百人。吾欲試其意,各問曰:『李公何如人?』則無一人不以爲君子者。此輩,是,後日士林也。一時雖或妄毁,後日公論,其可泯絶乎?」守愼深然之。後於經席,與朴淳白上曰:「李珥爲人,決是君子。雖有踈脫之失,出於憂國之誠,不可訾議也。」上曰:「人言,敎仁傑上疏,故予亦非之。今聞其實,則只是相通而已。此有何過乎?」是時,東人之浮薄者,必欲害珥,賴大臣及金宇顒大言折之,竟不能恣行。先是,士類之名,歸於東人,故聲勢甚張,附會者坌集。主論之人,不別善惡、材鄙,而一切容受,以多爲勝。後至者爭欲以排前列,而出其右,論議自至苛刻暴厲。而反以直氣自多,緩論者反屈於其下。及是,以白仁傑、李珥之德望,不免彈劾。自此,公論稱東人爲偏黨,而閭巷韋布之言,皆以小人目之。李潑、金宇顒等惡其言,乃强爲調劑之論,而朝著少靖矣。〈李珥私議曰:「沈義謙外戚之稍出頭角者耳。雖得參於士類,曷足爲有無哉?金孝元少有才,而學未聞道,不宜作士林領袖也。斯二人是非之辨,豈係於治亂哉?沈之不量力、度德,欲爲國事者,旣非矣;金之輕詆先輩,以致疑阻,使士類分爲二邊,亦豈是乎?論其事則兩人皆非也;語其才則兩人皆勝於流俗,不可棄也。若曰:『金優沈劣』則得矣;若曰:『金是沈非』則非事理之當然也。假使二人明有是非,此非關於國家,而反以辨之之故,二論橫潰,壞人材、傷國脈,爲世大禍,而莫覺其然,豈非命耶?」〉 ○同副承旨許晋病免。晋與李珥爲故舊。至是,見珥爲時論所撼,欲先立功,啓於經席曰:「李珥之疏,出於私意。疏中論救沈義謙、鄭澈、韓脩,義謙、脩是其族黨;澈爲執友,其言豈是公心?且渠不上來,而偃然陳疏,非臣子分義也。」未幾,許晋擢拜承旨。人以爲:「晋揣上意、量時論,爲此下石自衒也,」唾罵紛然。憲府亦惡之,劾以阿世醜正,上雖不允,晋慙愧以疾免,出爲驪州牧使。

○大司諫具鳳齡辭不至。鳳齡聞士類相乖,論議不靖,欲入朝匡救,而親友力止之,乃辭疾。鳳齡亦爲調劑之論,故人目爲西人,而以負嶺南士望,故不甚見非於世。

上御經筵。左議政盧守愼啓請可典文衡之人,仍薦具鳳齡、李珥、許篈,且啓曰:「臣請收用李珥者數矣,至今未有指揮何也?」上曰:「李珥予亦知之。予年尙少,渠亦未老,差晩何傷?」時,禮官議成運贈爵。上問盧守愼,對曰:「曺植、李恒、成運,同時賢士,而人品則不同。曺植志氣凌厲,識見超邁,雖聖賢之書,亦不屑意,故微有病處。成運溫雅簡默,超然不嬰世,故常謙讓自守,爲一世完人。李恒律身以聖賢爲法;讀書以四書爲本;導人以變化氣質爲先,多有功於學者,非如隱德之人或有偏處。曺植已贈職矣,今先李恒,而次成運贈職當矣。」

八月

8月1日

○朔甲戌,成渾上疏,自陳病不能仕,且陳君德之要,以虛心受善爲第一義。上褒以至論,而無更召之命。時,士類旣失李珥之助,欲援渾以爲重,多勸上特召。召命連下,渾不應。渾自甲戌,歲除持平,承召不赴者十二度矣。

○以金命元爲義州牧使,加階嘉善。臺諫論請改正,上曰:「將用命元爲西帥,不可改也。」命元之出外,由忤於李山海,故雖外職,亦不能保。

○選金應南、金瞻、李洁等,賜暇讀書。

九月

9月1日

○朔甲辰,敍復尹斗壽爲延安府使。斗壽辭朝之日,上引見慰勞問曰:「何以治郡?」對曰:「延安民好訟,簿牒甚煩。臣才劣望輕,恐不堪也。」上默然良久曰:「予之待卿,不以內外爲間。卿亦勿以內外爲貳,暫煩出守,後當復召。」斗壽退而語人:「初意,當久別天顔,欲一仰望,而及聞天語丁寧,感淚如泉,竟不敢仰視矣。」〈斗壽與沈家最親。又於乙亥,排斥金黨過當,論者指爲濁亂。又以貪賕至於被劾,士論視爲棄人。而上獨待以舊臣,終始扶植,卒爲大用,聖量之明,非當時臣下所及矣。〉

○以尹根壽爲江陵府使,辭以親老不赴。改授開城留守,上爲其母隨子。斗壽在延安,有是除,以便省親。

○知中樞府事白仁傑卒。仁傑字士偉,號休菴。仁傑老不任事,雖在京士大夫不之重,仁傑不以掛意。祿米、騶直,皆歸之道峯書院,命駕往來宿留,以寓景仰之懷。至是疾篤,上問,賜醫藥。及卒,下敎曰:「賢宰卒逝,予心驚動。弔賻加厚。」仁傑高邁踈曠,慷慨有氣節,卓然志不在溫胞。初師趙光祖,景慕心服,終身如一。自乙巳之難,冒萬死抗危言,他人莫敢先。直聲振乎一時,姦黨亦懾憚,不敢肆其忿。同時得罪者,竄死相望,而仁傑止於中道定配,五年而放歸田里。雖積年困窮,而未嘗挫志。晩際登庸,雖復齟齬,而忠義之心白首不渝。因事獻替,必極其意。年踰大耋,猶講學矻矻,晝思夜索,非性命之書,則不讀。處家貧儉,服食粗踈,凝塵滿席,而不屑也。上重其風節,終始眷顧不衰。

冬十月

10月1日

○朔癸酉,冬暖。

十一月

11月1日

○朔癸卯,以姜暹爲咸鏡道觀察使。暹無才能,鄙嗇取譏,以守陵官,有恩眷。兩司論北門鎖鑰非其任,累啓,不允。

○咸鏡道節度使蘇潝以私怨,殺北道官奴二人,拿鞫于禁府。旣服,議于大臣,照以濫刑之律。臺諫爭之以爲:「公事杖殺管下軍民,則可照以濫刑之律,今以私怨殺他道之人,當論如律。」上廣收廷議,二品以上皆曰:「不可論以殺人。」兩司復爭之,終不允。

○郭再裕論我國政弊曰:「殺人者不死;滿贓者不死;敗軍者不死。由此三不死,而國將亡。」人以爲名言。是時,猶有臺諫爭之,今則雖當街殺人,臺諫反庇之,蓋由循私之習勝,而報怨之風盛,雖號爲剛直者,不敢論矣。

十二月

12月1日

○朔壬申,禮官啓:「仁聖王后禫日當受賀。」兩司爭以:「吉凶相襲非禮,請勿受賀。」上曰:「舊例不可改。」兩司爭之累日,上曰:「異議之習,不可長也。吾非欲受賀也,只惡異議耳。」竟不允。

○左參贊成世章白上曰:「今之年少士類,名爲慕古學問,而無其實,爲一時之弊。」上曰:「此言切中時病。」三司交章論駁,上終不允。

○自己卯士禍之後,道學爲世大禁,而有志爲己之士,皆遯迹自修,中經乙巳之禍,而猶不絶。明廟末、今上初年,始有彙征之盛,束帛之禮亦重矣。自是,爲士者以不談道爲恥,而好名務外者競起,標榜太高,而實德未彰。流俗部人從而詆疵不已。此惟在循名責實而已,何可罪之?自上旣深惡之,三司爭辨者多,年少士類,豈能取信乎?其時相臣,無一言捄正,亦不得辭責矣。

○以崔滉爲司憲府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