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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江女侠》荒江女侠 第505回 买剑龙飞何来老道士 品茗虎跑忽遇怪头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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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忽然在她背后来了一条拂尘,把她的剑拦住。自己手中陡觉一震,呛啷啷宝剑落地。回头看时,星光下见是一个老道,道冠道袍,童颜鹤发,颔下三绺长髯长垂过腹,手中握着一柄拂尘,立在她的身后,对她说道:“姑娘,你体上天好生之德,饶了小徒吧。”彩凤见这老道双瞳中发出奕奕的光,知非常人,一时倒反呆了。剑秋等本和彩凤同追,当彩凤用镖打倒盗剑的男子,跳过去动手之时,他们都觉得背后刷的一声,有一黑影很快地从他们身边掠向前去,就是这老道了,以为那边来了助手。剑秋忙上前说道:“我们本不欲和人家开衅,只因――”

  剑秋刚说得一句话,老道早已哈哈笑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小徒娄震学习了武艺,偏偏不肯向上,犯了观中的规条,贫道将他痛责一番。他倒不受教训,趁贫道不在山上时,偷了流星宝剑逃亡外出,直到贫道回山方才知道,因此贫道特地出来找他。闻人传说他在外边,常把这宝剑作幌子,哄了人出钱购买了去,当夜或稍缓一二日他就施展本领盗了回来,再去欺骗别人。如此不肖,玷污了我山上的名声,因此贫道跟踪到此。恰巧遇见你们买了他的宝剑,一同走入店去,贫道知他夜间必然要来盗还的,遂预先到那里伏在屋上偷瞧,你们一切的经近,贫道早都看到眼里,所以不用你再说。现在见这位姑娘用镖打倒了他,要将他结果性命,贫道不得已出而阻止,并非袒护我的徒弟。因贫道愿意把他带回山去重行教导,使他熬过一回苦,或者可以觉悟前失,改过自新。唉!贫道一生传授了两个徒弟,不料传之不得其人,都与贫道的宗旨不合。娄震的师兄程远,别号踏雪无痕,所习的本领比较他要高出两倍,可惜下了山被人家引诱,走入魔道,竟在海外作了海盗。贫道一时也寻他不得,以后仍想把他召回山去管教。不比你们二位在昆仑门下,能够出人头地,为你们师父增荣的啊。”

  剑秋、玉琴听这老道说出“昆仑门下”四字,好象认得自己的,不由十分惊奇,估料这老道也是个非常的人物了。

  剑秋便道:“请问仙师法名,怎样知道我们二人是昆仑门下?”道人又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么?我却早已见过你们的了。”

  琴、剑二人闻言,更是惝恍迷离,摸不着头脑,自思生平实在没有遇见过这老道,何以他说认识的呢?老人见二人兀自怀疑,遂又说道:“可记得东海别墅一事么?当你们俩半夜捕鬼的时候,贫道也曾在那里作壁上观。后来那一个飞步逃走,要想作漏网之鱼,经贫道追上去将他擒住,揭去他的鬼脸放在林中,等你们来把他捕去的。不过贫道没有露脸罢了。那时恰巧贫道路过那里,协助你们除去了那两个小丑。以后我探听之下,便知你们是昆仑门下的剑客,不禁为老友一明禅师庆贺了。为什么我收的徒弟不如人家呢?自愧无知人之明了。”

  琴、剑二人听老道提起东海别墅捕鬼的事,确实觉得那时是有第三者在内相助,但恨不能得见一面,很为惊讶。原来就是这老道在那里游戏三昧么?且闻他说禅师是他的朋友,于是一齐向老道拜倒道:“仙师是我师父的友人么?幸恕失敬!”

  老道把二人扶起说道:“现在贫道把我的姓名告诉你们吧。贫道就是青岛崂山一阳观的龙真人,和你们的师父一明禅师是很契合的,禅师时常到崂山上来小住,贫道也听他谈起你们的义侠仁孝,可敬之至。你们都是有根底的,前途深长,可喜,可喜!”剑秋道:“蒙仙师这样奖掖后进,惭愧之至。弟子等也曾听禅师说起仙师大名的。”龙真人叹道:“我哪里及得上禅师!便是为了那两个畜生,心里也气恼得很。

  我有两口宝剑,一名‘流星’,一名‘百里’,是我在幼时从滇中得来的。那‘百里’剑赠给我的大徒弟程远,因他违反了我的教训,深自懊悔。不料这‘流星’剑又被娄震盗下了山,借作骗人财物的东西,真是污了我的宝剑。现在我带这畜生回崂山去,这流星剑既已卖给了你们,我就送与爱剑的人吧。”剑秋道:“这是仙师的宝物,我等不知,一时高兴买了下来。现在明白了真相,仍请仙师收还罢了。”

  龙真人指着彩凤说道:“就是这位姑娘用的么?我瞧她武艺很好,我愿意将剑赠送与她,这也是她的缘法。你们不要客气。”剑秋见龙真人说话坚决,都是真意,便叫彩凤拜谢,从地上拾起那剑。

  龙真人又喝令娄震立起,将身边的六十两银子取出来奉还。娄震只得摸出银子双手还与剑秋,剑秋不肯拿,龙真人道:“你不肯拿时,我这柄剑仍无异卖给你们了。”剑秋方才谢了取下。龙真人便对四人说道:“好,我们后会有期,再见吧!”于是他就带着娄震回头便走,且说道:“你这畜生腿上有了镖伤,待我到前边去代你医治罢。你以为外边没有能人么?今夜吃了苦头哩。”娄震垂头丧气的跟着龙真人去了。

  剑秋等立着瞧龙真人等走入林子,才一齐回入店中。且喜无人知道,只有曾毓麟立在庭中呆呆地瞧望。一见他们回来,心中大喜,便问可曾将刺客追获。剑秋、彩凤把这事告诉了,他也代彩凤喜悦。大家回到房里再行安睡,梦熊却睡得正甜,一些也不觉得。直到次日天晓大家起身,听他们讲起昨宵的事,方才嚷道:“你们何不告诉我一声?也好使我瞧瞧热闹,得便赏他一弹。”

  玉琴道:“只来了一个,还怕我们战他不过,却要唤你起来相助么?”毓麟道:“大哥多喝了酒,睡得如死人一般,便是有人来将你扛了去,恐怕你也不会醒的啊。”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于是剑秋见了店主,将房饭钱付讫,离了官渡驿南下。

  途中坐船的时候多,一路无话,早已到了江南。其间虽曾经过扬州和苏州,他们也没有耽搁,坐着帆船赶至杭州。觉得江南山软水温,和北方大异。况又正当春日,青山含笑,大地如绣。玉琴等游目骋怀,大家十分有兴。又想起“北人乘马,南人乘舟”,这句话确乎不错。江南水道纵横,港汊纷歧,旅行的人大都坐船。挂上一道风帆,水天辽阔,纵其所如了。他们一到杭州,便住在城外清泰旅店里,仍开了两个房间,都在楼上。因为三月中,四处来杭进香的人很多,游客也不少,所以旅馆住得很满。他们的两间是相并着的,在最后一个院子里,后面便是一个小小天井。北面一条短墙,墙外就是街了。

  当夜大家坐定了,商议明天先去游湖还是先去游山。玉琴、彩凤主张先游湖,剑秋、梦熊主张先游山,毓麟和窦氏则无可无不可。争论不定,于是又要拈阄了。毓麟道:“我们到了此地,山要游,湖也要游,畅观胜景,何争一日之先呢?”剑秋写了两个阄儿让玉琴来拈,玉琴拈了一个,解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山”字,不由把嘴一撅,丢在桌上。

  剑秋看了笑道:“前次被你拈胜,今番要依我了。”玉琴道:“便宜了你。”剑秋取过买来的西湖地图看了一回,夜深了,各自安睡。

  次日一清早起来,用了早餐,六人也不雇轿,也不坐马,叫一个本地人引导着往游南山净慈寺、法相寺、石屋洞、烟霞洞各处胜地,一一都去游观。途中岚影苍翠,野花媚红,山径曲曲弯弯,引人入胜。四顾幽秀清丽,疑非人世间了。玉琴回顾毓麟已跑得额上出汗,便问道:“毓麟兄,你跟着我们跑可觉得乏力么?”毓麟摇头道:“不。”

  彩凤笑道:“他也只好说‘不’了,做了一个男子汉,怎会走不过女子呢?”窦氏道:“这却不能如此说道,毓麟是个斯文公子,不能和你们走惯天涯之人比的。”毓麟脸上不由一红,道:“你们太小觑我了。我虽没你们那样精通武艺,可是走走山路总行的。况且这里的山不比北方的山荦确峻险啊。”

  玉琴道:“毓麟兄不必发急,我是说着玩的。”一边说,一边已走至虎跑泉。

  虎跑泉是在定慧寺内,相传昔有二虎跑地作穴,泉水从穴中涌出,因此得名。清高祖南巡时曾至此一游,所以泉旁立着一块御碑。泉水共有三井,游人都将制钱抛投,左右转侧而下,井底亮晶晶的都是钱。六人坐在厅上品茗,一尝清泉佳味。僧人们端出果盘来敬客。

  这时忽然外面一声高喝道:“慧觉老和尚快快端整美酒嫩鸡,洒家来也。”声如洪钟,惹人注意。剑秋等回头一看,见有两个出家人大踏步走将进来。首先的那是个形容丑恶的怪头陀,头上戴着金箍,短发毵毵披在颈后,双目突出好似缢死鬼一般,满裹着血筋,一张阔口,唇边露出两只獠牙,短髭绕颊,密如刺猬,额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疤,身穿灰色布衲,脚踏芒鞋,肩着一枝铁禅杖,杖头系一青布包裹。背后一个和尚年纪还轻,一张雷公嘴,生得尖嘴尖脸。一齐走到厅前,向琴、剑等众人望了一下,口里又喊:“慧觉老和尚何在?洒家来了,还不迎接,更待何时?”

  厅侧客室里便走出一个老僧,面貌很是慈祥,见了怪头陀,先向他行礼道:“不知师父驾到,有失迎迓,且请到里面坐。”怪头陀把杖头包裹取下,交给寺中一个僧人接去,又将铁禅杖向地上一拄,咚的一声,石上爆出火星来,便拖了禅杖跟老僧进去。此时梦熊也觉瞧得有些奇怪,便问剑秋道:“你们瞧那怪头陀倒有些蹊跷,不知哪里来的,他一双眼睛真是可怕。”剑秋点点头道:“这双眼睛是多吃了人肉所致,我以前见过一人,也是如此的。”便对玉琴说道:“那东华山的混世魔王樊大侉子,不也是这个样子么?”玉琴答道:“正是。我料那头陀也非好人。”

  毓麟道:“相貌如此凶恶,当然是盗跖之流。我若在夜里遇见了他,一定要当他是个鬼了。”梦熊不觉哈哈地笑将起来。剑秋刚要说话,忽见那边客室里一个光溜溜的头颅探出来,正向他们窥视。尖尖的雷公嘴,就是方才一起来的年轻和尚了。玉琴指了一指,说声“咦!”那头颅又缩进去了。于是众人心里一齐起了大大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