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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高飞》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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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中人,或出于道义,或惮于四堡五寨的势力,见到这等情形,绝不会走到方圆三里之内。

  可偏偏有一个人对这一切视若不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黑衣,只鞋黑袜黑手套,戴着一个黑色斗笠,将浑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皮肤。

  唯一惹人注意的,是他衣襟上绣的那只绿色的人眼,即使在阳光下,也磷光闪闪,自深可怕。

  离码头约一里远处。一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高叶密,围护着袒荡的河滩。

  黑衣人一走出树林,船头上巡哨的家丁便已看见,抽出刀来晃动示警。

  舱里堡主、寨主们在商议重大事情,曾交待若无极特殊之事不许打扰,是以这些家丁也不敢高声呼喝,只是将刀抽出来,无声晃动。

  二十七条船上的家丁如林般晃动着寒光闪闪的兵刃,寻常误入禁地之人,见此情景,自会转身回避。

  可那黑衣人却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两步,在河滩上坐了下来。

  这简直是不把四堡五寨放在眼里了。

  更可气的是他不仅坐下,还旁若无人地仰面躺倒,摘下斗笠扣在脸上呼呼大田起来。

  家丁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胆之人,个个面露怒色,可他们平日里训练有素,即使在这样群情激奋的状况下,也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息。

  今天在船上带班轮值的是赵家寨总管祁婆婆。

  四堡五寨聚会,主持会议的人由九派轮值,外面的警卫等事物也由各派总管轮值,哪一寨的主人做首席,哪寨的总管便统领外面的九寨家丁,为的是便于指挥,免得互相攀扯。

  祁婆婆在赵家寨当总管已近三十年,四堡五寨似这样的聚会并不多,她却担任过三次九寨家丁总管,资格之老,非各寨总管可比。

  但今天这样的事情她却没见过。

  不仅没见过,以前连听也没听说过。

  四堡五寨在江湖上何等威名,这人竟敢在这样的时候来这里捣乱,岂不是自寻死路?

  可那人却摊开四肢躺在河滩上。

  按理说,他距这里尚有一里之遥,只要他不动,便不会干扰这里的会议,但有些事是不能凭道理处置的。在四堡五寨的卧塌之旁,岂能容他人鼾睡?这等事若传出去,四堡五寨的威风何在?

  祁婆婆决定管一管。

  虽然她已经从那人的服饰上看出此人来头不善,是江湖上最大的恶棍人魔邱独一派,说不定有些棘手,可在这样的情势下,却不能视若不见。

  她摆了摆手。

  赵家的船舱里钻出一队英姿飒飒的女兵,二十人一色黄衣黑带,手提利剑,跳上岸,向那黑衣人包抄而去。

  其余八寨的护卫均是男丁,见这些女子个个装束整齐,神采飞扬,均为之一震,在心底齐齐喝了声彩。

  祁婆婆老谋深算,等这些女子走出二十步后,又摆摆手。

  左家堡的船舱中走出一队男丁,二十人一色红衣纽带,手提钢刀,随后包抄。

  祁婆婆举起手中令旗,站在船头上观看的成家堡总管秃鹰于戎、岳家堡总管通臂猿侯明、云家寨总管黑旋风于飞,从各自的船上一跃而下,紧随其后押阵。

  三人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这祁婆婆是小题大作。但四堡五寨的规矩如此,谁任总值,便有权调动各寨人马,令出如山,谁也不敢违拗。

  前面的女队距黑衣人只差百十步的时候,黑衣人坐了起来,呆了片刻,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误闯了别人的禁地,惊慌的一跃而起,向林中远去。

  他跑得并不很快,脚下磕磕绊绊,显得很惊慌,众人见了,心下均是一松。

  那些女子见他逃跑,也脚下发力,包抄过去。但她们毕竟离他远些,眼见还有二十余步,那人身形一闪,隐人林中。

  祁婆婆挥挥令旗。

  女队们脚下不停,向林中追去,左家堡的家丁则在林边散开警卫。

  女兵们冲人林中,四处寻找,林高草深,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她们四处散开,仔细地搜索着。

  孙娇落在最后。

  她身体有些不适。

  从外表看,孙娇柳腰紧束,与其他女兵没有什么差别,其实她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可她不敢向别人说。

  因为那男人不是别人,是寨主赵大娘的丈夫马元。

  那个糟老头子骨瘦如柴,弓回曲背,眼步糊目,涕常过唇,十分惹人生厌。赵大娘在十年前便与他分院单过,让孙娇负责照顾他。

  孙桥是个孤儿,当时只有十三岁,她心地善良,对这个人人都讨厌的老头照顾的极好,两人情同祖孙,老人体弱惧冷,晚间常拥孙娇同衾取暖。

  十四岁上,孙娇发现老人的一个秘密;他常常趁她熟睡的时候偷偷起身,跃墙而出,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

  可孙娇没有对任何人说。

  因为她还知道了另外一个秘密:这个老人在夜晚身体强健不亚于年轻人,摸上去甚至没有皱格。

  其时她情蔻初开。被老人在黑暗中破了身。

  两人仍如平时一样,相安无事,寨中上下,也绝没有人想到其间会有尴尬。

  五月之前,孙娇忽然心有所动,其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这一惊非同小可。

  赵大娘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若此事被她得知,如何了得?

  那老人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惊慌,反倒有几分兴奋。他悄悄地告诉孙娇小心遮掩,不要被别人发现,说自己有办法替她解决。

  可那孽障是个活物,一天天见长,遮掩起来十分不易。幸好二人祖孙般相依,老人又似残藤古树,没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否则,稍有细心之人,怕就会看破行藏。

  孙娇心里想的只是这一件事,所以行动上也较别人迟缓。

  待她抬起头时,伙伴们面已四散远去。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有些畏惧,将联络的口哨扫出来噙在嘴里,提剑小心走着。

  突然,脚下一软,似踏上了什么活物,心中一惊,方要吹哨,顿觉腿上经脉一凉,立时全身僵硬,被人顺势一拉,倒在了草丛中。

  她看到一只晶绿的眼睛。

  “人魔邱独魔!”这几个字方在心头一闪,恐惧立刻袭这全身。作母亲的本能,使她立刻想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可她现在已浑身僵硬。

  深草没人,两人躺在草丛中,全无一点声息。

  一阵风吹来,随着草动,孙娇看到眼前寒光一网,接着下腹一凉,一个血呼呼的肉团已被一只黑手抓在掌中,向那达着面孔的黑色斗笠下送去。

  一阵咋咋的咀嚼声刺耳地传来,孙娇心痛欲裂。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