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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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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蛇蝎美人

  纵然见到的是那太平妖道,仍未致到令刘裕有此反应,皆因映入眼帘的竟是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一个绝不应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俏丽佳人。

  她从黑暗的后门走进火把光映照下的空间,有种诡异莫名的感觉,刘裕虽为她的娇艳震慑,却感到她突如其来的出现非常邪门,暗中提高警戒。

  美女上身穿的是素绿色燕尾形衣裾迭折相交、缀有飘带的褂衣,下为白色的绫罗胯裙,腰缠博带,这身装扮,理该出现在建康都城内某豪门之家,与此地的气氛环境绝不配合,可是她的神态是如此闲适自然,又把一切不合理的变成合理。

  有如缎锦般纤柔的乌黑秀发一疋布地垂在背上,自由而写意,白嫩似玉的肌肤和淡雅的装束相得益彰下,更突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尤为动人的是那对似会说话的眼睛带着一种仿似对世事一无所知、天真烂漫的神采,令她纯美得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

  她像看不到刘裕般,倏忽间来到窗子的另一边,往外窥探,轻轻道:“中黄太乙!”

  她的声音舒服而清脆,充满音乐的动听感觉,剔透晶莹,如她的美貌般大有摄魄勾魂的异力。

  刘裕心中猛然想起一个人来,暗吃一惊,摇头道:“我只是个路过的荒人。”

  在北府兵中,他一直负责探查的工作,对南北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早先认出偷袭胡彬的刺客与孙恩有关,这女子一句盘问的暗语,令他联想到在北方横行一时,行事心狠手辣的一位女子,登时晓得自己正不幸地陷进极大的危险里,动辄有丧命之虞。

  中黄太乙是汉末时黄巾贼信奉的神,黄巾贼有两大系统,分别为张角创立的太平道和张陵的天师道。黄巾贼覆灭后,两系道门流传下来,分裂成多个派系,孙恩是道教在南方的宗师级人物,以太平道的继承者自居,号称集太平道和天师道两系之大成。

  在北方,则以供奉自称太清玄元天师道创道宗师张陵为始祖的太乙教最兴盛,其教主江陵虚以太清元功名着黄河流域,与孙恩因争夺继承大统的名位而势如水火,互不相容。

  独立于两大道统之外的有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名安世清,外号“丹王”,专事炼丹之术,称自己为道家而非道教,视太平和天师两道为愚民的异端,超然于两派之外。他的人品和行事如何,知者不多,因他居无定所,经常往来于名山大川之间,寻找炼丹的福地。他之所以声名大噪,皆因江陵虚和孙恩均欲从他处得到某种道教宝物,分别派出两批高手入山寻安世清,却给他打得铩羽而回,死的固是横尸当场,伤的回来后最终亦告不治,此两役轰动南北朝野,自此江陵虚和孙恩再不敢动他的念头。

  当事情逐渐淡静下来之际,北方忽然出现一位自称安世清之女的美丽少女安玉晴,连挑太乙教三个道坛,惹得太乙教徒群起追杀,她却失去踪影,而眼前此女,肯定是她无疑。

  刘裕同时明白过来,那高明得可怕的太平妖道非是刻意刺杀胡彬,只是在赶来汝阴途上,凑上机会随意之作,观之安玉晴探问自己是否太乙教的人,可知必有关于道教的大事在这里发生,引得太平道人、安玉晴等纷纷赶到这座已成废墟的城池来。

  刘裕此时想到的,是待秦军过后,立即远离。

  就在此时,他的手生出感应,右手倏探,把从安玉晴香袖内射出的暗器捏个正着,指尖触处锋利无比,醒悟到是一枚铁疾藜,早被刺破指尖,一股酸麻不舒服的难受感觉,立即沿指掌往小臂蔓延,显然是淬了剧毒。

  安玉晴或许因他竟能及时捏着她以独门手法发出,不动声息近乎无影无形的暗器,首次正眼往他瞧来,像没有作过任何事般,讶道:“竟然有两下子,真想不到。”

  刘裕心中大怒,暗忖老子不去惹你,你竟敢来犯我,还根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摆明是个虽貌似天仙,其实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妖女,不会比那太平妖道好得多少。不过此时驱毒要紧,遂暂不与她作计较,只冷哼一声以应之,提起功法,把侵体的剧毒送回手捏的凶器处,必要时还可物归原主。

  他更不由感激老天爷,谢他赐自己如此灵异的一对手。他刘裕十六岁从军,追随刘牢之的左右手之一副参军孙无终,被他挑中加以特别训练作亲兵,不到两年他无论武功心法,均超越号称北府十杰之一的孙无终,使孙无终对他另眼相看,提拔他作府司马,专责深入敌境的探哨任务。

  孙无终是眼光独到的人,对他的品评是有一对神奇的手,不但对各类技艺一学便晓,还有异乎寻常的敏锐和触感,令他超出同侪,成为北府兵的新星。

  眼前当务之急,是在秦军离去前清除体内毒素,否则在没有顾忌下,这个妖女说不定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安玉晴淡然自若道:“没法说话吧?你中的毒是我爹从炼丹过程里提炼出来的九种丹毒之一,见血封喉,你今次死定哩,却不要怪人家,死后也勿要寻人家算账,怪只好怪你自己时辰八字生得不好,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刘裕为之气结,也是心中奇怪,为何她把毒素说得这么玄之又玄的厉害,自己却清清楚楚可轻易把毒素排出指外。

  “滴”!

  鲜血从蒺藜淌下,落往地板上。

  安玉晴目光下投,神情平静,忽然间她手里已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芒光一闪,往刘裕颈侧划过来。

  ***

  秦军的队尾刚好离开窗外的一截街道。

  燕飞窜屋过舍,从后排的破院跃落民居,移到面街的店铺,从破窗往外看,苻秦的部队刚好离开,斜对面街道另一边的铺子内芒光一闪,显然是兵刃的反映,心中大奇。不过虽是一街之隔,却等若万水千山,在秦军离城前,他实无法到对街一看究竟。

  啼声逐渐远去,忽然后面西北方的后排房子传来微仅可闻的惨哼,不禁心中懔然,全神戒备。

  他清楚感觉到今晚的汝阴废城,并非像它表面般平静,而是危机四伏。

  ***